“怎么想到这个时候过来?”李越坐下后,立马把脚缩着,将鞋跟立起来,他才踩了进去。
“就是想你们了。”古今并未说实话,她知道养父母的心有多窄,怕是真相落到了他们耳中,就似天大的事一般。
“傻孩子。”盛惠心肠软,自从养了古今之后,两人也一直没再要孩子,所以这心一直都盯在古今身上。
盛惠今年五十多岁,身体硬朗,她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宠起古今来的那股劲,却让人觉得拒绝不得。
这时,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悲切的疼爱,似乎觉得古今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而此时的古今也不是健全的古今,仿佛坐船来德国后,身上遍体伤痕似的。
盛惠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地削着,可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放松。
李越也好不到哪儿去,由于他年轻时做活过猛,导致老年整个背都是弯的,但好在他看起来比较英猛,总能看出点当年的气势。
古今是被这两人放在头顶上宠大的,所以才有了许多小性子,可时隔多月再见到两人,她却不希望他们如此宠她了。
“李叔惠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你们可不许再露出这样的神色了,看起来好像我怎么了似的。”古今言重了些,因为她吃得他们死死地,知道只有搬出自己,他们才会当回事。
果然,这话一落,盛惠率先“嗨”了一声,随即又将苹果皮全放到垃圾桶里,将果肉切好放在古今面前,“你说得是,我就是太揪心了,你说你个小孩子大老远跑到这里,我现在想想心里后怕呀!”
古今嘟了嘟嘴,她平时也当自己是孩子的,可宁伯渊却不这么想,他早就觉得她长大了吧。
李越倒是最先抽出愁容,他咧着嘴,看着古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苹果。
盛惠看懂李越的暗示,她也收起脸上的担忧,喜笑颜开起来。
古今看着眼前故意不让她担心的两位老人,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她咬苹果的动作大了些,想掩盖住鼻尖的酸涩。
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两个人,头发已经花白了呢?
看着眼前两人的神情由不安到放松再到不安,古今埋怨自己鲁莽了,应该提前打电话知会一声,看着他们现在这担惊受怕的模样,古今心里就一阵酸疼。
可转念一想,不提前告诉是对的,这两人是世上最爱护她的人,若真提前说了,他们怕是日夜难眠。
古今吃完苹果,将苹果核放在桌子上,盛惠见了,连忙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古今抿了抿嘴,她借着挠脚腕的动作,遮掩住了眼中的湿意。
他们爱她,一如既往。
古今知道两人膝下无子,他们把毕生的爱都放在了自己身上,而如今他们老了,呆在这空荡的房间里无所事事,古今的到来,虽然老两口担忧,但他们却是打心底里高兴的。
在这老俩口的眼中,古今一直是孩子,有他们在,她便不需要劳心费神,同时,他们把照顾古今当做老来后的唯一乐趣。古今懂他们的心思,所以在他们面前,她能不动则不动,如果什么事她都抢着做了,两人心中落差必然很大。
只是,古今以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宠爱,可回国几个月后,也许是经历得多了,也许是真的长大了,她竟看不得他们如此卑微地爱着自己的模样。
古今吸了吸鼻子,有些许鼻音,但夹杂在这鼻音之后,是老俩口浓浓的爱意。
收拾好自己后,古今趁着两人午睡的时间,连忙打车到花束包装袋上的地址,可到了那之后,古今才发现这家店已经倒闭,连门口养的花儿都枯了许久。
古今站在花店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这花店既然开在她养父母所在的区域,说明对方一定与自己有些渊源。可现在这花店关门了,意味着什么呢?
古今爬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里面有些阴黄,由于长时间没开门的原因,里面的花大多枯死,只有几株生命力顽强,虽然还活着,但看起来蔫蔫的。
古今叹了口气,暗蓝色的门边上便扑起一层灰,古今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尖拍拍,指尖遮住了左侧投射过来的阳光,那光便在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出些影子。
古今就怔怔地看着门上影子闪过的地方,那里明暗交接,可手指的形状却在门上打下几片奇异的光影。古今看痴了,可突然,有什么闪过脑中,她一愣,更痴痴地看着这扇门。
暗蓝色的门上,暗丢丢地闪过几行字,这字极小,但古今却震惊了。
门上的字是中文!
古今立即弯腰去看,暗蓝色的门上露出一行白色的碎渣,是用刀刻进去时卷起来的木屑。古今用手轻轻抚着,木屑有些刺手,但总算被她抚平了。
古今收回手,指尖摩擦着,不知是想驱除这种痛感,还是想消化门上的字迹。
每晚七点,马亚路。
古今一遍遍地看着这几个字,心中如明月拨雾,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纱朦,但马亚路,她确实知道在哪里的。
心里有了主意后,古今就去旁边的西餐厅买了三份甜点,李越和盛惠固然是不爱吃的,可是从小到大,他们为了陪她,也会做做样子吃上几口。
古今摸透了他们的性子,他们对她,如待珍宝,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也只有从照顾她这件事上,找点慰藉,可天不如人意,他们不能回国,而古今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