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笑了笑。
她如今是真的不在意的。
“要是从前,你只会说‘等会儿庐州的人来了,你去问话,我在旁边听。要问清楚’。”顾瑾之笑着道,“还记得吗?你从前很少跟我解释为什么,总是命令我。像这样。告诉我你是害怕皇帝猜忌你,从前是没有的。”
车厢里倏然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朱仲钧脸色微落。
搜寻早年的记忆,似乎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很多心思懒得解释,一来以为她不懂。二来也觉得没必要。
有时候让她帮个忙,这是有常的。
夫妻之后,不是应该相互搀扶吗?
朱仲钧只找她,因为她是自己枕边的人,是他没有防备的人,他才会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可顾瑾之竟然把这些都当成是他对她的利用。
他一时间无语。
“女人年轻的时候。敏感多疑,我年纪的时候更敏感多疑。”顾瑾之笑了笑,“如今想起了。你做的那些事,有些我已经不介意了。我要是还件件都介意,悄悄用药弄死你,神不知鬼不觉的!”
朱仲钧背后一凉。
他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毒妇啊!”
顾瑾之就笑。
朱仲钧的手。越发攥的紧了。
有些不介意?
就是说,还有介意的吗?
还有哪些事介意?
陈参谋长那件事。还是榕南车祸那件事?
他一生的确有愧于顾瑾之母子,特别是那两件事上。
对他们陪伴得少,关心得少,交流得少,这些他都认了。
陈参谋长差点强|奸了顾瑾之那件事,他并非故意。当时只是心存了侥幸,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差点让顾瑾之遇难。
之后,她甩了他一巴掌,说他卖妻求荣。
那是他们决裂的开始。
而儿子榕南的车祸……
朱仲钧不敢去想。
只觉得前世那些事,一团糟糕。
他是个大胆又有野心的人,他算准了没人比他更狠,常常棋着险招,却几次让妻儿生命危险。
“顾瑾之,我要做一辈子傻子!”他突然紧紧搂住了顾瑾之,把顾瑾之的衣群都弄皱了。
做个傻子,无欲无求,富贵闲人,他就不需要利用任何人。
顾瑾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乖啦。”
像哄孩子。
朱仲钧却心田一动。
他喜欢这个词:乖啦,有点像他前世对顾瑾之的态度。
小油车就到了正厅。
厅上满满当当的人,却鸦雀无声,都静立肃穆。
看到朱仲钧拉着个女孩子进来,众人表情不变,然后齐齐跪下,给他行礼。
朱仲钧笑了笑,往顾瑾之身上靠。
顾瑾之就用大家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让他们起来。”
“起来。”朱仲钧道。
众人纷纷起身。
顾瑾之就拉着朱仲钧,往上座而去。
她自己也坐落,坐在他身侧的次席上。
朱仲钧和顾瑾之的目光,都扫视了眼满屋子的人。
而后,顾瑾之又对朱仲钧道:“让他们都坐。”
“坐吧。”朱仲钧声音脆脆的。
众人便分了左右,一一坐下。
坐不下的,就站到了后面。
坐下的,大概十人。其中八个是军官,大约是庐州王府的护卫军小头领吧。
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衫老者,高且偏瘦,眉目慈祥;另一个则是穿着白底绿萼梅斗篷的女子。
顾瑾之和朱仲钧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觉得这屋子里艳光一绽。
那女子轻垂着脑袋,梳着高髻,带着细长的丁香米珠坠儿,那坠儿摇曳着清光,映衬得脸庞白玉无瑕。
侧颜很精致。
定是千兰吧?
顾瑾之就想起从前庐阳王说香一口的事……
“我也不太认识你们。”顾瑾之笑着道,“王爷今日嗓子不舒服,让我帮着问话。谁来答话?”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顾瑾之是谁。
她身量纤长,可打扮简单素净,脸模子又稚嫩。他们一开始只当是庐阳王的丫鬟。
如今见这样问话。定是准妃无疑了。
他们上京,就是给庐阳王大婚送用度的。
那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就上前一步。跪下着:“娘娘千秋。回娘娘的话,小老儿是陶仁,在庐州王府里服侍,愿为娘娘效命。”
“您起身。”顾瑾之道,“我姓顾。太后命我照顾好王爷,王爷诸事都在我身上,且僭越了,诸位莫怪。”
众人这还不明白?
准妃姓顾,顾家七小姐,医术高超。江南给她立了百来座生祠,庐州早就传遍了。
那些百姓甚至说她是福音,能造福一方。都盼着王爷大婚,带了这位活菩萨回庐州去。
可如今尚未大婚。
她又自称姓顾。
陶仁只得把娘娘的字眼去了,称了声顾小姐,这才敢起身回话。
顾瑾之就一一问他们众人是谁。
大家都纷纷上前,给顾瑾之认了一遍。
千兰最后。
她上前。半蹲了身子:“奴婢千兰,在庐州王府里近身服侍王爷的……闻得王爷大婚在即。奴婢来京里,将来服侍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