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人引荐,只怕高门大户看不上李婶这么个寒酸的乡下老太婆。
她眼眸微黯,不再痴心妄想。
吃了饭,李婶又在一旁服侍着端茶递水。
顾瑾之几次说不必如此的,她仍坚持。
她知道住在这里,顾瑾之是不会要她的钱的,而她又是个忠厚人,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顾瑾之就不再劝她了。
顾瑾之等四人吃了饭,依旧说话。
李婶在一旁服侍,有模有样的。
“这大概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冬天。”顾辰之感叹,“去年也有暴雪,只是没这么早……”
李婶听出了话音,突兀插话:“大少爷要回城了吗?”
“是的,明年三月。”顾辰之笑着回答。
“林先生也走吗?”李婶又问。
林翊笑着点头:“我也是要走的……”
李婶目露遗憾:“唉,以后方圆几十里都没个大夫,若是急病,就不得了了……”
顾辰之和林翊微讶。
“隔壁的凌家庄,不是有个凌大夫?”顾辰之问,“两三里路就到了。”
“您还不知道?”李婶满脸悲切,“他死了。”
顿了顿,李婶补充道,“看错了病,被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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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节极端
李婶的话,让顾瑾之几个人面面相觑。
同行如此遭遇,谁不兔死狐悲?
况且顾辰之和林翊还见过凌大夫。
凌大夫是个乡下赤脚大夫。当年他也曾拜师学艺的。只因家里贫穷,他的寡母活不下去了,他学了半年只得辍学回家,种田养活母亲。
他天赋极高,半年学得了半桶子水,而后又自己读了几本书,头疼脑热的小病,几乎难不倒他。
半年前,他慕名到付家庄,向林翊和顾辰之讨教学问。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又瘦又矮,面皮白。他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 ,言语举止彬彬有礼。
顾辰之和林翊年轻,是凌大夫的后生。可讨教学问的时候,凌大夫虚心又虔诚,让顾辰之和林翊都对他心生敬佩。
年纪大了,都有端着下不来的时候,能向晚辈这样虚心求教,足见凌大夫平素追求学问之心真诚。
这么一个人,没人不喜欢。
陡然听闻他被人打死,顾辰之和林翊都是皆悲伤。
“怎么……怎么被打死了?”顾辰之心口的悲伤压抑不住,说话时带着几分结巴,问李婶,“您知道吗?”
李婶知道。
这件事已经有好几天了。
庄户人家,特别是到了冬上,没什么农活,就在一处闲话。方圆十里八乡的八卦,他们总能很快知晓。
凌大夫在乡里颇有人缘,所以他死了,传得更快。
“是被凌三麻子家里的下人打了。大少爷也见过凌大夫的。瘦成那样,身子骨都是松散的。被下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哪里经得住,叫了一晚上,第二天早起就闭眼了。可怜他那个瞎了眼的老娘,以后没人服侍了。”李婶道。
顾辰之在乡下住了将近两年。什么凌三麻子,他也是听说过的。那是凌家庄的地主。凌家庄的人都种他的地。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外人当面叫他三老爷,背后喊他三麻子。
凌三麻子素来嚣张,横行乡里。
他们家谁生了病,都是去城里请大夫。不会让乡下的赤脚大夫瞧的。
这次怎么偏偏找了凌大夫?
“是看错了什么病?”顾瑾之也问。
“凌三麻子家的儿子,长了痦子,发起高烧来。凌三麻子请了城里的大夫,都说是胎毒,治不好。乡里人都说凌大夫好医术,凌三麻子家的奶奶因为请不到大夫。哭得不行,就囔着要凌大夫去瞧。凌大夫开了方子,用了药。那孩子半夜死了……”李婶戚然。
众人包括朱仲钧在内,又面面相觑。
在座的众人,除了林翊,都做过父母。孩子对于父母的意义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这让大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可怜啊,这都是第三个了。”李婶又道。
“第三个?”顾辰之愕然,“凌大夫是他们家打死的第三个大夫?”
“三个孩子。”李婶道,“前头两个也是哥儿,白白胖胖养到了一岁,也是长痦子,就没了。这是第三个。还是个哥儿,又没了……凌三麻子也可怜,别看他有钱,还不如咱们过得痛快。要是这三个哥儿都在,该多好?三个儿子啊,谁不急眼?凌大夫也是活该短命,碰到了他们家头上……”
林翊和顾瑾之听着这话音,心里各有思量。
朱仲钧则看了眼顾瑾之,再问李婶:“这么奇怪的事,从前是怎么说的?那些大夫,没有人说原因吗?”
“……是得罪了神仙。”李婶压低了声音,“凌三麻子的爹,从前在人家做长工,和主人家小老婆有私情,偷了人家家主的钱财,去城里做生意。他做生意,也是掺假坑人,赚了钱,才回来置办这些家业,缺了大德的。这都是缺德的报应。”
别说是乡下人,就是城里的,也都信因果报应。
这种信仰,是科技不发达、医学落后的产物。
没有证据证明过因果报应不存在,当然也没有证据证明过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