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末懒得等,他想在午膳之前赶到家,就带着自己的小厮们起身,出了城。
上元节的城里,上午的时候,热闹劲应该还没有沸腾起来。可是街道也被堵塞得水泄不通,甄末的马车,挤了半个时辰才出城。
出城之后。直接往刘家庄赶。
上元节,门口应该早早悬挂灯笼。
马车停下来,甄末下了马车,却见甄家大门口一片寂静。大门紧闭,铜门钹上落了满满一层灰。
甄末心里大叫不好,没等小厮去敲门,他疾步上前,厚重的手掌亲自重击在朱红大门上,一时间门钹也被震动,响得刺耳。
好半天。才有个家丁慢悠悠来开门。
看到是甄末,家丁倒也不意外,叫了声老爷。
甄末忙问;“家里关门做什么?”
家丁也迷迷糊糊的:“奶奶都走了,不是老爷吩咐的吗?奶奶让咱们几个看住家,一旦有事就躲到地窖里……”
甄末只感觉有瓢冷水,当头泼下。
他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心。
————
元宵节,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宫,陪太后过节。
宴席设在仁寿宫。
列席的主位是皇帝和太后。
而后,是皇太子。
皇太子之下,是诸位尚未离京的藩王。
众妃嫔和亲王妃们,则分左右两列,地位高低不等分别坐下。
礼乐起,丝竹声声萦绕。
酒香溢满四座。
太后搬到了仁寿宫之后,朝中的局势又是一番紧促。特别是谭家,意图呼之欲出。
宫里的妃子们各怀心思。
诸位亲王正襟危坐,态度恭敬又谨慎,谁也不想迁入风波,只想平平安安过了上元节,赶紧回各自的封地,逍遥快活。
敬酒时,顾瑾之低垂了羽睫,既不看皇帝也不看太后,规规矩矩敬了酒,退回了座位。
宴席结束之后,便是听戏。
这次,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到了一处。
听戏的间歇,宫人们又拿了灯笼来,让众人纷纷写了灯谜,等会儿猜灯谜有彩头。
朱仲钧和顾瑾之不惯于玩这个,两人提了笔,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下手。
看着旁边的南昌王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完了,还轻轻侧身,让他王妃耳边低语,教他的王妃。南昌王妃龚氏点点头,也很快写上了。
顾瑾之就有点着急了。
朱仲钧在她耳边说:“日复一日。”
“猜什么?”顾瑾之问。
“猜个字。”朱仲钧道。
顾瑾之在心里想了想,不免一笑,很挺贴切的,就将“日复一日”写上,缀了打一字,交了上去。
朱仲钧想了这么一个,下面又是一番沉思。
而后,他写了个“掠”字,然后缀上“打一成语”。
顾瑾之并不擅长这种文字游戏,她想了想,猜不着哪个成语,低声问朱仲钧:“是什么?”
朱仲钧笑,不告诉她,道:“再想想……”
顾瑾之只得坐正了身子。
趁着顾瑾之想朱仲钧谜底的空隙,众人纷纷写完,宫人们将笔墨收起,灯笼交了上去。
唱了两曲戏,灯谜就准备妥当了。
太监刘术进来禀告,说:“南华殿的灯笼,都已经挂上,请陛下、太后娘娘、众位王爷和娘们赏灯……”
南华殿离仁寿宫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皇帝亲自搀扶了太后,皇太子搀扶了太后的另一只胳膊,众人跟在他们身后,往南华殿而去。
南华殿的大殿,悬挂了满殿的灯笼。将碧穹殿顶照得通明,反映着灼目的光,又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南华殿的地面,一时间居然光可鉴物。
顾瑾之跟在朱仲钧身后,进了殿。
她低声对朱仲钧道:“不得了,这么多灯谜,只怕每个人都有猜一个。今晚才能完结了。”
她没把握。
朱仲钧那个灯谜,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是什么成语。
“你猜不着?”朱仲钧幸灾乐祸。
顾瑾之瞪他。
“我的灯谜谜底告诉你。若是真没有把握,你就先将我的灯谜取下来,回头拿去充数。”朱仲钧低声道。
每个人的灯谜,都写了名字的。
顾瑾之拿了朱仲钧的灯谜去。岂不是作弊?
还不如猜不着呢。
“不好,这不是欺君吗?”顾瑾之道,“我先看看。假如真猜不着,我就装头疼……”
朱仲钧想大笑,又不敢放肆。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幸而进了大殿。众人都围着灯笼窃窃私语,大殿里嘈嘈切切,将朱仲钧的笑声给掩盖住了。
太后和皇帝跟前。有人围着,朱仲钧和顾瑾之也懒得往前凑。
两人慢慢看了起来。
市井也有灯会,不少的灯谜。商家请人猜,猜对了给钱或物。作为招揽生意的噱头,所以比较难。
可宫里的,不过是玩乐。若是太难,猜不着反而无趣,故而大都是个些简单通俗的。
顾瑾之不擅长才字谜,还是能猜对一两个。
“……肚里藏黑炭,身着锦绣袍。惹心头火,跳得八丈高。打一物。”皇太子十三岁,已经有成人的身量,站在太后身边,大声替太后念着灯谜。
他正是变声的年纪,所以声音嘶哑低沉,像个染了风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