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白给她治吗?”凌青菀理所当然,“给她治病,她付诊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景氏瞠目。
闺女,你是闺阁千金,不是小郎中啊!
“......不能要太夫人的东西。”景氏一时间好笑,教导凌青菀道。
“为何,咱们家也没什么钱啊。”凌青菀道,“很久没吃芙蓉羹了......”
她是觉得,既然家里没钱,又何必清高?
原就是凌青菀应得的。
对于她应得的东西,凌青菀不愿意放弃。
景氏却又是一愣。
她第二次听到凌青菀提到“芙蓉羹”。
芙蓉羹是这几年流行的一道名菜,先用牛黄、黄金、犀角、鸡血玉、南珠、海贝煎汁;鹿肉为主料,作以驼峰、獐肉、慧鱼、樱桃,熬成一碗浓汤,再淋上煎好的汁。
一小碗羹,至少三十两银子,够晋国公府一府上下一个月的吃喝。每次做一锅,没个几百两也打发不了。
谁没事做这个吃?
景氏未出阁的时候,娘家并不富裕,她爹只是个小将领;她哥哥发达,是近十年的事,景氏没享到福。
嫁到凌家,虽然凌家落寞得厉害,好歹也是贵族,有点高攀,所以勤勤恳恳,更是不敢要求奢靡的饮食。
平常的宴席上,根本吃不得芙蓉羹。
芙蓉羹到底什么味道,景氏也不知道。
而凌青菀,上次病好之后说嘴巴里没味道,景氏和凌青城问她想吃什么,她开口就要“芙蓉羹”。
凌青菀以为,没钱所以不吃芙蓉羹。
能吃得起芙蓉羹,得多有钱?
景氏眼眸微黯,轻不可闻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亏待了女儿。
凌青菀瞧在眼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有点迷惘,不知道到底错得多严重,心里惶惶的。
母女俩一时无语。
北风呼啸,刮得窗棂簌簌作响,呜咽之声从屋顶低啸而过,越发彰显夜深人静。
凌青菀梳洗之后,挨着母亲睡着了。
景氏却久久难以入眠。
做母亲的最是细心。
她的女儿变了很多。
明明还是这张脸、这个模样和身段儿,但是变了,完全变了。景氏也有点难以琢磨,因为凌青菀从来没有离开过景氏的眼睛。
从小到大,都是景氏照拂她长大的,不可能是换了人。
到底为何?
“......是我这个娘没有做好吗?”景氏内疚想。
她女儿会医术,她不知道;她女儿想要更好吃的东西,更漂亮的衣裳,她也不知道。
景氏很伤感。
一伤感,就想到了丈夫早逝、家道艰难、长子未成家立业、幼子过分调皮顽劣,眼角微湿,再也睡不着了。
身边传来女儿淡淡的呼吸声,景氏又觉得心安。
到了后半夜,景氏才入睡。
风停了,竟下起了雪。一夜飞雪如絮,纷纷扬扬,给庭院树梢添了件新装。
积雪盈盈,银装素裹。
凌青菀早起推开了轩窗,惊喜回头对母亲道:“......下雪了娘。”
景氏望过来,也笑了笑。
窗外仍是大雪纷飞。
她的长子凌青城,正穿着蓑衣斗笠走进来。
他走得很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
景氏莫名心头一紧。
第011章 泣容
凌青菀的大哥凌青城疾步走进院子。
雪仍在下,皓雪盈盈,纷纷扬扬。轻盈透明的雪花,徜徉在大哥的周身。
他穿着厚厚蓑衣斗笠,仍颀长挺拔,俊朗风流。
只是,他脸色不太好,有点肃然。
“菀儿,这么早来给母亲请安?”凌青城不防备妹妹也在这里,脸上立马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他眼眸清湛明亮,似宝石般泛着温润的光,整个人温柔似水。
“我昨夜歇在母亲这里的。”凌青菀笑着回应。
这个哥哥,虽然总让凌青菀有种陌生感,却不妨碍她喜欢他。
凌青菀生病之后,记忆变得迷惘、错乱。
她生而警惕,把自己的疑惑全部掩藏,从日常的小事去慢慢发掘。她的镇定和淡然,遮掩了她的迷茫。
母亲隐约觉得她有点不同,却没有此因此而大惊小怪。
在凌青菀稀薄又杂乱的记忆里,似乎没见过比凌青城更温柔、更俊美的男孩子了。
长得漂亮的男孩子,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又害怕?”凌青菀笑起来,他脱了蓑衣斗笠,身姿随意依靠着椅背,和凌青菀说话,“胆子越发小了。”
“她什么时候胆子大过?”母亲景氏微笑着插嘴。
凌青城哈哈笑,然后趁着凌青菀不备,偷偷给母亲递了个眼色。
景氏心里咯噔了下,有点凉意。
顿了顿,景氏就对凌青菀道:“你先回去吃饭吧。今天下雪,咱们哪里都不去,你回房去做做针线......”
凌青菀道是。
病好了之后,她都是在母亲这里吃饭。
今天却要赶她走,必然是和大哥有私密话说。
凌青菀没有耽误,穿了衣裳,从角门出来,到了自己后梢间。
丫鬟婆子们端了饭给她。
正准备用膳,突然有人敲她的后窗棂。
乳娘葛妈妈、大丫鬟踏枝和挽纱正在布菜,听到响动都微讶,回头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