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四十余人对一人,那拉亚山四面峭壁,三面追兵,一面却是万仞临海……颚敏不敢想下去!
如玉抹了把泪。轻手轻脚走到外屋将食案收起。
颚敏行出去帮忙将炉上温的酒撤下。
厨房中,如玉忍不住垂首低问,“你说,王爷能无事么?”
颚敏唇动了动,终究默然。
如玉怔怔又落下泪来,“小姐的命怎么能这么苦?老天为何这般不开眼?到底什么人干的?”顿了顿,抬起泪眼,“王爷为何要上拉亚山?”
既然突围了,凭王爷的功夫哪里寻不到生路可逃,为何偏偏要上拉亚山?
她想不明白。
可颚敏却是明白。
沉默半晌,她轻轻道,“王爷那刻,心中只想着王妃而已。”
这般的手笔,显然这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
敌我悬殊,他是只是不愿冒一丝将危险带给王妃的风险。若敌人计划中有王妃,那自不必说。若敌人的目的只是他,若他逃回,或是逃生,敌人说不定就会将矛头对准这座院子。
王爷不过是想赌那一分的希望,来给王妃留一分生机……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所以颚敏心中更明白荣烈在做这样一个选择时,只怕就不再抱多少幸理了。
而同样,她也明了自己都能想明白这点,那明思同布罗也是早已想到……
颚敏心中阵阵隐痛。
想明白这一点的王妃心中该有多么痛!
那重重摔下的冷玉盒!
可在转瞬便那般平静,怎么可能平静?
颚敏不敢想此际明思心中正承受着如何的一种痛苦!
颚敏知晓她定然不是真正睡着了,她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愈是重的痛苦便愈是想深深藏起,只要一丝一毫的干扰,只怕就会溃堤千里!
如玉听懂了颚敏的话,脸色又苍白几分,“先是将军,如今是王爷……王妃她,她怎受得住?”
先是将军?
颚敏并不知秋池之事,此际微惊地看如玉一眼,心下顿时朦胧地明了了几分。
未有追问,颚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腰背。“咱们服侍好王妃就是。若今晚能平安得过,他日必然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不得过,那也算全了咱们这一场主仆情义!”
天微亮时,布罗回来了。
一身雪花额际却是薄汗,明思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清眸幽静,却未开口询问。
布罗身形颤了颤,蓦地单腿下跪垂首。“属下无能!”
“不管你的事,起来说话。”明思垂眸静静轻声,“可上到山顶?发现了什么?”
布罗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石头状的物体,打开。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看起来是被人用兵器撬下的。
“这是属下在东面崖边撬下的。”布罗一步步走到明思身前,将冰块正面呈给明思。
在那平整的冰面上正正的刻了一朵铃铛状的小花。
铃兰花!
利刃所画,虽看得出刻痕凌乱,但明思仍旧一眼便认出这是一朵铃兰花!
心房霎时如被巨石挤压,痛到极致喘不过气却还留了一丝余气让人神志清醒。
唇瓣一刹那间失去了最后的血色!
怔怔望着,明思的面色一片雪白。
明明昨夜心就已痛到无以复加,为何这一瞬还会有更痛的感觉?
明明痛得每一个毛孔都想呐喊。可偏偏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铃兰话语,幸福会归来……
明思按住心口,忽地喷出一口血!
“王妃!”
“王妃!”
颚敏如玉惊叫相扶,布罗喊了一声,上前半步顿住,眼底却是焦急担忧。
“我没事。”明思推开两个丫鬟,从布罗手中将冰块连着布片一起接过。用衣袖抹去冰面上沾的一滴殷红,语声轻轻,“我要上拉亚山。”
唇瓣轻吐的几字却让众人都惊愣,不置信地睁大眼。
上拉亚山?
这怎么可能?
纵然是身体强健的男人若无功夫也未必能坚持到山顶,何况她还是一个身有寒症的弱质女流?
“王妃不可!”布罗急切,“那山顶上一片平整皆是坚冰,属下已细细搜过并无打斗痕迹。山腰上虽留下人迹却也并无其他线索。王妃若不放心,属下再带人搜一遍就是。切不可以身犯险。”
“我并非是不信你。”明思缓缓抬眸,雪玉般的面颊,墨玉般的眸,指尖从那冰块上徐徐滑过,“我只是想去,想亲手将这块冰放回去。他既去了那里。我总要去看一眼的。我虽无力道,但有灵巧,我可以的。布罗,你同我同去。”
屋中三人同时一怔,皆想起了拉亚山的那个传说。
心神倏地震动,顿觉酸涩难言,再说不出一句反驳来。
见几人不再说话,明思垂眸,唇畔笑意似有似无飘忽,“去安排下吧,备些烈酒,我昨夜睡得好,两刻钟后出发。”
拉亚山,山高万仞。
远处看通体雪白晶莹绝美,近看却是步步艰险,寒气彻骨。
整整一日一夜,明思却从未停下超过一刻钟过。
布罗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样一幅荏弱娇小的身体如何能有蕴含那样巨大的能量,整整一日一夜,她竟然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