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俊垂眸,平静的面色下心下几番迟疑。
温多尔说的道理他自是清楚,先不论柯查死因是否同此事有关。京兆尹一职乃是此番关键所在。
如今的确不容他犹疑耽误。
温多尔见荣俊久久不言,“如今已是箭在弦上,请殿下速速下命!”
荣俊抬眼起来,“子夜之前,无孤手令不可妄动!”
温多尔一愣!
荣俊看他一眼,“柱国大人稍安勿躁。孤同柱国大人如今荣辱相关。此事攸关如何孤心中亦是清楚,自不会随意。”
温多尔沉吟片刻,神情肃穆地一颔首。“那微臣便等殿下到子时!”
此际的明思也呆怔望着布罗,面色有些发白。
“死了?”明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他们夫妻二人服毒自尽了?这怎么,怎么会?”
对于这个消息布罗也同样震惊,可此际看着明思的面色。他也微微有些奇怪。
明思同这夫妻二人虽是有些来往交情却不算深交,可这面色除了震惊似乎还有些震惊意外的情绪。
具体是什么布罗分辨不出来。他沉声回答了明思的问题,“今早夫妻二人一直未起身,皇上遣人传召,侍女才进去通传。这才发现两人双双殒命。据说衣饰齐整,面容也都安详。柯夫人昨日让人带柯公子去了城外庄子,又亲手置了酒席,还特意嘱咐了侍女不可惊扰。故而虽是柯查今日未起身,府中下人也未前去查探。据查,毒药是下在一道菜肴中的,也是柯夫人亲手烹制。”
明思心跳如剧!
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下不让布罗发现,定住心神,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若再有什么消息,即刻告于我知。”
布罗颔首,转身一半忽地顿住又转回看向明思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明思心乱如麻,见布罗这般眼神不由一怔,“可还有事?”
布罗迟疑须臾,还是问出了口,“不知司马公子可有何打算?”
话很婉转,明思却听明白了那言下之意。
布罗在问司马陵打算呆多久。
明思看他一眼,“我未问过他。”
明思没问过,也不打算问。
该说的已经说明白,如今她当他是挚友。
千里而来,只为她忧心助力,于情于理,她心中唯有感激。
其他事,便看一步行一步。
这些年,她都是这般过来的。
世事总是计划不如变化,纵然想得再周密,也往往有超乎预计的时候。
何必为不可知的东西动摇已知的本心。
布罗也听出了明思的未尽之意,他略显踌躇,“卓都说那日曾有人窥探,属下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这话还是说得在理的。
当然明思也看出他几分心思,遂点了点头,“小心留意,他是明理之人,不是那种愿意让人麻烦的性子。你们放心就是。”
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很显然,这个“你们”包括了沙鲁在内。
布罗有些微微窘迫,“属下明白,我们会小心盯防的。至于沙鲁……他本无它意只是——”
只是什么却不好说出口,于是僵住。
明思微微一笑,“他对王爷一片忠心,我只会念他的好。你放心,我明白的。”
布罗心中释然。笑了笑,颔首告退。
门扇合拢,明思唇边的笑意渐渐凝结。
柯查夫妻竟然双双殒命!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骇。
上元夜遇袭,柯夫人受伤醒来,明思的确觉出几分异样。
柯夫人睁眼看到柯查时的神情很奇怪,她说,“是你……”
也许这两字看似并不多奇怪,但结合她当时的语气和表情便十分让明思奇异。
而且在那之后,柯夫人便再未造访过她。
明明早前柯夫人流露过欲同她相交的意思。就连大雪山归来,这样大的变故。怎么说也该过府探望才对。
其他泛泛相交的各家王妃皇子妃还有各家夫人,就算未亲自探望也送了礼品。
但柯夫人却一无所动。
那时明思就隐隐觉得柯夫人只怕是在那次脑部撞击后想起了些什么,故而才不愿再同自己有何牵扯。
很明显。之前种种还有颚敏的存在,柯夫人恐怕也猜出明思是知晓内情的。
这样的态度无疑也表面了柯夫人的选择。
所以,明思才没有同颚敏提及,只怕她会伤心。
但如今竟然是这般结局,明思之前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柯夫人竟然会杀夫再自尽!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这个选择遗忘过去的女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若说是为当年旧事,那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偏偏是这样的一个时刻,明思怎么想都觉不对。
她不知道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颚敏。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这种喜欢伴着欣赏还有深深的怜惜。
时至今日。她也愈来愈将这个最初每每让她联想起蓝彩的丫鬟同蓝彩分辨开了。
若说蓝彩是那临寒怒放的梅花,那这善良聪慧的丫鬟便似一株秋日盛放的菊花。
无论秋日的万种萧瑟,她皆能柔柔绽放。在萧瑟冷风中带来一种熨帖般的抚慰。
同样的坚韧,却是不同的呈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