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从家里跑回学校去找沈念深的时候,想起很多之前被她忽视过的细节。
她记得沈念深外婆做手术的时候,程朵旁敲侧击问了她好几次,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外婆。她知道,程朵其实是想让她去陪陪沈念深。
但她那会儿伤心得厉害,实在不想再去面对沈念深。
后来程朵还小心翼翼地我跟她提过几次,说沈念深真的挺可怜的。但她那时候一心想把沈念深忘了,完全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也没有发现程朵好几次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她刚刚在车里给程朵打电话,逼问她沈念深去打地下拳击的事情,程朵才终于在那边说了:“他当时伤得很重,从拳击台上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他看见我,强撑着意志对我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恬恬。之后他在医院住了三天,回到家又在家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那阵子都是我和许厉在照顾他。后来他稍微好一点了,老是一个人拿着手机发呆,后来我才发现,他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他在想你。”
程朵说到这里,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声音都带了点哽咽,“我问他要不要告诉你,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不想让你难过。”
孙恬恬把沈念深的衣服脱下来,他身体比以前更结实了。
她手掌轻轻覆在他胸膛上,目光落在他胸前一道深色的旧疤痕上,伤口已经好了,但是疤痕还在。
孙恬恬不知道黑市拳击是什么样的,她没见过,只是听说那是可能会死人的地方。
她手指轻轻抚上他胸前的伤疤,脑海里全是程朵在电话里跟她讲的那些话,眼泪克制不住的,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疼吗?”
沈念深握住她手,看着她,“早就不疼了。”
孙恬恬喉咙胀痛得厉害,她低下头,又去检查其他地方,哭着问:“还有别的伤吗?程朵说你当时浑身都是血,在家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才下床……”
孙恬恬一直知道沈念深忍受力很强,能让他在床上躺整整一个星期,一定是伤得很重很重。
她忽然呜呜地哭出声音,抱着沈念深,浑身都在发抖,“对不起阿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一定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
她哭得不能自抑,想到在沈念深最艰难最孤独的时候,自己却没有在身边陪着他,甚至还在埋怨他在怪他。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却不知道沈念深比她艰难百倍千倍。
她再辛苦,也有父母哥哥爱着,他们为了让她开心,带她出去旅行,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可是沈念深却只有一个人,他要赚钱,要照顾外婆,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陪他,就连她都不在他身边。
孙恬恬哭得满脸眼泪,嗓子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你那时候……想不想哭呢……”
沈念深被孙恬恬哭得受不了,眼睛也控制不住地酸胀。忽然间,好像真的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那时候白天读书,晚上去打拳,深夜拖着一身伤回家,原本已经很疲惫了,可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孙恬恬的影子。
他在这世上孤独地走了十几年,孙恬恬是他灰暗人生里唯一一抹阳光。
那时候想不想哭啊?
哭过吧,在每个深夜想她想得受不了的时候,躲在被子悄悄掉过眼泪。
孙恬恬哭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沈念深的脸,红着眼睛看着他,“阿念,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
沈念深眼睛也红,看着孙恬恬,好一会儿,喉咙里才沙哑地发出一个字,“好。”
他抬手帮孙恬恬擦眼泪,声音低低的,“乖,别哭了。”
孙恬恬点点头,帮沈念深把衣服穿上,随后又抱住他,右脸贴在他胸膛上。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抱着他。想把这些日子没有给他温暖,一次性全部给他。
沈念深回抱着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过了很久,孙恬恬才抬起头来,望着沈念深,声音小小的,“沈念深,我今天留在你这里好不好?”
沈念深微怔了瞬,问道:“你不回去吗?你哥哥的生日怎么办?”
孙恬恬道:“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在家,明天很多亲戚朋友也都要过去,没关系的。”
哥哥可以有很多人陪,会有很多人给他庆祝生日,但是沈念深只有一个人,她想陪着他。
孙恬恬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和沈念深聊到十点多,沈念深催她睡觉,带着她去外面卫生间刷牙洗脸。
孙恬恬洗完脸就回房间了,没一会儿,沈念深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洗脚水进来,然后蹲下身,将盆子放在孙恬恬床前,道:“烫烫脚,晚上睡觉会舒服些。”
孙恬恬弯着眼笑,抬腿,把两只脚放在沈念深膝盖上,“你帮我洗。”
沈念深抬眸看她一眼,宠溺地笑,“孙恬恬,懒死你算了。”
孙恬恬嘻嘻笑,把脚往沈念深怀里送,“帮我脱袜子。”
沈念深笑着摇头,低头帮孙恬恬脱下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