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萧僵立在原处,一张脸因为愤怒和尴尬,逐渐涨得通红。
吴轼见她这样的反应,脸上那种刻薄的笑容更深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说,那些新闻和微博上说的总是八九不离十,洛萧,你喜欢他。”
洛萧几乎要炸了:“滚!”
吴轼没有滚,反倒又往前几步,几乎要把她逼到墙角去了。
他一只手擦着洛萧的鬓发穿过去,抵在湿冷的小巷墙壁上。
“滚?”他几乎是轻笑,“如果没有记错,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吧?怎么,和林天王上过床,就彻头彻尾是他的人了?”
洛萧的脸霎时雪白,瞳孔猝然收紧,瞪着吴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才微微颤抖着嘴唇:“你……根本不是无意出现在餐厅里的。”
吴轼淡淡地:“OF娱乐公司合作的那家医院,很大一部分建设是由我捐资的。如果你留意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在去年6月的商代会上说过,桐深集团已经成了OF娱乐最大的商业合伙人。你和林子勿去医院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他顿了顿,注视着洛萧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温度。
“不过看来,你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林天王身上,并未分给我太多的关心。”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似是想一捻洛萧额边垂下的头发,可是指尖将要触及她的脸庞时,洛萧却忽然开口。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她目光如炬,眼神犀锐,倒让吴轼一时半会儿不敢触上她的脸颊。
“我和你非亲非故,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侣,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站在原地,我知道你不害怕警察,但是吴轼我警告你,你再上前一步,我拧断你指头。”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这番话,吴轼脸上那嘲讽的浅笑渐渐淡了,面容重新换作一副淡漠神态。
“洛萧。”
他只说了个名字,话头就被她打断了。
她的声音硬冷如铁:“我说到做到。”
吴轼静默了,距离她脸颊只有几厘米的手悬在原处,他注视着洛萧,洛萧也毫不示弱,仰着脸凉凉地盯着他,月光浮在她眼底,黑色的眸子显得又亮又冷。
“好。”
他的手垂下了,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冰霜。
“洛萧,你很好。”
他说着,站直了身子,挺拔柔腻的鼻梁下,嘴唇微启:“我还以为,你曾经对我是真心的。”
洛萧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吴轼一共对她说过两句不可原谅的话。
第一次,他在与她温存时,模糊唤了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那一次洛萧觉得地裂天崩,追慕多年的人将她尊严蹋碎,令她从此对男人们的情话不敢轻信,也再无法用爱慕的眼神注视着他。
可是即使再怎么厌弃,再怎么封藏,她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总还留着些吴轼的影子,午夜梦回的时候,偶然也会想起敦煌漫天的大雪,雪地里站着一位清俊少年,两人相对而望时,神情各自都是温柔的。
然而,当这第二句话说出口时,洛萧站在幽巷里,看着那个逆着月光的男人。
忽然,那仅剩的旧梦,也碎裂了。
碎片湍急地从脑海奔流到心腔,尖锐的棱角割得她再一次心痛如绞。
却也真的,是最后一次心痛如绞了。
她睁大眼睛,似乎是不信吴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他的眼神,很接近瞪视,却又含着某种隐晦的情绪。
只是不知吴轼究竟有没有看出来,那种情绪其实便是伤心。
有某一刻,洛萧很想放弃倔强挺直,风度尽失地揪住他的衣领责问他:
什么叫做——我曾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
那些年,最是纯真无邪的岁月,眼睛里装的都是他的影子,还有什么比这更是真心?若这是虚无的,又还有什么是赤忱?
她用初恋无限的光辉为他加冕,用最深的温柔为他粉饰容颜,她深爱他的时候看不到他的疮疤,她深爱他的时候伏在他的脚下,她唯一一次少女衷情,卑微入骨,都统统给了他。
怎会是不真的。
她跟着他十多年,梦着他十多年,自他走下她心中的神坛,之后那么漫长的岁月,她不知他身在何处,枕边又是何人,但却也再没有想牵另一个人的手。
怎会是……不真的。
甚至当她多年后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隔着万水千山,听到他清晨略带沙哑的嗓音,透着牙膏淡淡的薄荷味从话筒中靠在她耳边,她依然会觉得那么痛那么疼。
怎会是不真的……
可是吴轼竟问的出口。
她曾以为他不会有更恶毒的刺扎伤她,看来她错了。
吴轼不是蜂,扎一次人不会死的。
他是蛇。
她还会咬到流血受伤,毒液流到回忆里,腐蚀掉最后一点温存。
对。这不是真心。
是一颗蠢透了,蠢绝了,蠢到死了的心。
她当年,匆匆忙忙把自己蠢笨又固执的初心挖出来,趁着滚烫趁着心跳未熄,就急着想递给他,暖他的手。
于是那颗愚蠢的心脏,就这么愚蠢地死去,死后枯萎,腐为血脓。
可是那么多年,即使嘴上说了再多次厌恶的话语,血迹到底还斑驳着啊,还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