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将信将疑地瞪着他:“……你说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
“那好,你带上我,一起去。”
段少言顿了片刻,叹了口气:“……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来。”
叶武自然是不会听他的,所以她最后是跟着段少言一同上的车。
“安全带。”段少言提醒道。
叶武不耐烦地扣上了,他瞥了一眼,才发动引擎,朝着虹桥方向开了过去。
“你要去机场?”
“火车站。”段少言言简意赅,“既然你信不过我,坚持要来。你要看,我不拦着你。”
说完还冷漠地从后视镜里盯了她几秒,几个字脆硬地丢在她面前。
“我让你看个够,看个清楚。”
叶武完全不知道段少言要做什么。
她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嗓子最后都冒烟了,段少言仍是一言不发,似乎打定主意不去与她胡搅蛮缠。
火车站人头攒动,终年弥漫着泡面和汗水的臭味。青年阴沉着脸,拽着她在游客民工学生组成的人潮间穿行,去售票窗口买了两张前往吉林延边的火车票。
车票递给叶武,他也不作任何解释,像一座沉默的山石,在拥挤而脏乱的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冷然坐下来,连正眼都不去瞧一瞧叶武。
叶武也是折腾累了,站在那边,干瞪着段少言漆黑的发顶。
半晌道:“你挪过去点儿。”
段少言闭着眼睛。
“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挪过去!”
段少言:“……”
候车室这种人挨着人的地方,对话很难不被旁边的好事之徒听见,挨着段少言坐着的一个穿着花格子雪纺裙的大妈,戴着副金耳环,饶有兴趣地瞧着他们俩,见叶武脸气得发红,而段少言仍是当没有听见,闭目养神,岿然不动,便笑着说:
“女娃子,跟你男人吵架啊?”
“……啥??”叶武猛地扭头,瞧见那大妈一脸八卦模样,笑起来露出发黄的门牙,忍不住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恼羞成怒道,“什么我男人,别乱说话!”
段少言的眼睛倒是睁开了。
他懒懒看了叶武一眼,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不过倒是总算往旁边动了动,让出了一些位置。
“坐吧。”
“我不坐了!!”
“坐。”
段少言根本不是在商量,一把将她扯过来,按在自己旁边,然后又合上了眼睛。
“发车叫我。”
明明去吉林可以坐私人飞机,再不济也可以坐飞机,实在不行动车也可以。但是段少言偏偏买了火车。
还是K开头的那种绿皮慢驴车。
从上海到吉林,要开三十多个小时。
叶武站在火车隔间的上中下三位一体的软卧前,老式列车,床位被安排得很窄,左右各有两列床铺,分为上中下三个床位。她看了看同一隔间另外已经来了的四个人,眼前阵阵发黑。
一对年轻夫妻,抱着的还在流口水的奶娃,小孩子哇哇乱叫,年轻夫妻管也不管。
一个瞧上去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画着艳丽的浓妆,紫色眼影差点刷到发际线里去,穿着吊带背心和小短裙,一副目中无人的吊样子。
一个胡子拉碴油腻腻的中年壮汉,长得活像一块油豆腐,正在铺子上啃着个梅干菜肉包,模样属于叶武就算待在沙漠那五年都不会碰的下下品。
“……”
这些人放在平时,叶武是避之而不及的,但是在列车上,车票给他们安排在一起了,她也没有办法。
段少言去餐车间买矿泉水了,还没有来,叶武捏着属于他们的那两张票,对了对床位,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在中铺,段少言是在自己下铺。
但是属于段少言的位置,那个油腻腻的汉子正坐着,包子里头漏出来的油都滴到了床单上。
叶武瞧着恶心,便说:“喂,你坐的是别人的位置,起来。”
长得颇像油豆腐的汉子抬起头,朝叶武打了个臭气熏天的嗝,瞧是个女人,没放在眼里:
“干什么,我都先来了,睡上睡下不是一回事,我睡上铺,我和你换一下。”
叶武冷笑一声。
“大兄弟,这能一样?上铺我不得没事就爬上爬下的,我穿裙子呢,不方便,劳驾你,该是哪个位置就睡哪个位置。”
油豆腐十分猥琐地盯着叶武的裙摆看了一眼,嘿嘿笑道:“大妹子,你可不能帮个忙么?你看哥哥我这大肚腩,爬起来多吃力,万一晚上下床上厕所滑一跤,摔你身上了,那可不是占你便宜么。”
叶武确实很乐意和别人调情,这没错。
但是叶武是看脸的。
在她眼里,这个男人恐怕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需要回炉重造。
于是她哼哼笑了两声,沉下脸来。
“别废话,你上不上去?”
“怎么着,大妹子你还发脾气?挺辣的啊你。”
油豆腐砸吧着嘴,伸出指甲抠了抠牙缝里卡着的梅干菜,再呸地一声吐出来,眼神腥臭地打量着叶武。
“那你要我换也行啊,总得客气一点,说两句好听的吧?”
叶武微微笑着:“嗯?比如?”
“至少叫声哥哥呗。”
叶武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十分好听,却也十二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