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道:“大人是今天到的双河县,名册上一共有两个人名,一个是你的女儿,还有一位是刘家女儿。”
刘家女儿,是本县一位举人的孙女,前日里刚举行了及笄之礼。
“许举人,还请让你的女儿出来吧,咱家还要去刘家呢。”
许楠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下官出去一下。”
外头太阳一晒,许楠打了个颤,脑子才清醒起来。
此时家里人都在聚在晨儿屋里,各个眼圈通红。
见他进来,陈氏就道:“根儿,你想想办法,晨儿可不能去宫里,去了咱们可能就一辈子见不到了。”
二丫也道:“你快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咱们出去求外面的大人,请他们放晨儿一马。”
这一屋子人,倒是晨儿最是镇定:“爹,您出去说一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在家里过一夜再走。”
许楠大恻:“晨儿!”
晨儿落下泪来:“奶奶,爹,娘,要是早些知道消息,咱们或许还能做些准备。可是内官都已经进了家门,爹即使有办法,也使不出了。”
说完,晨儿用手帕把眼泪擦干,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裙,走过来道:“爹,到京城的路也不算近,一路上恐怕要与内官打交道,我还是出去见他们一面吧,与他们打好关系。”
许楠看了女儿一眼,说道:“好。”
进到堂屋,晨儿大大方方地给坐在主位的宦官行了礼,不卑不亢道:“大人一路辛苦了,不知道大人们要何日启程?”
那内监笑道:“许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因着时间紧张,明日里就要启程了。”
许楠在一旁道:“大人既然到了双河县城,下官也算是东道主,还请大人给下官一个机会,好好招待大人。”
“那倒不必了,咱家等会儿还要去刘家,还请许小姐收拾收拾,跟咱家走吧。”
晨儿落下泪来:“小女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与父母家人团聚,还请大人体谅一下,让小女在家里再住一晚,与父母再做一餐饭食,也算是全了小女的一片孝心。”
许楠冲内监深深拜了一拜:“还请大人通融。”
县丞也在一旁道:“许举人也算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断断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内监笑了一下:“既然如此,许小姐就在家里住一晚上,等明个儿早上我再来。”
等把来人都打发走了,陈氏与二丫等人从里屋出来,抱住晨儿,放声大哭。
明明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许楠却感到心力交瘁。
他进自己屋里找出两张银票,冲钱有招了一下手,让他进来,将两张银票交给他:“这是二百两的银票,你拿着,到县城的银楼,全都换成金叶子,要是没有,换成金豆子也行。”
吩咐完钱有,他进到堂屋,娘和二丫还抱着晨儿在哭。
许楠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娘,您也不要太难受了,等几年,宫里放出宫女,晨儿就回来了。”
陈氏半信半疑:“真的?”
许楠道:“这还能有假,宫女三年一进,三年一放,等到二十五岁,自然就被放出来了。”
陈氏本来有些希望,闻言又哭道:“二十五岁,那还有整整十年,不知我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晨儿安慰她道:“奶奶,您的身体好,一定能等到我回来的。娘,您也别哭了,进去帮女儿收拾收拾,把我的衣裳鞋袜都带几套。”
二丫什么也没说,噙着眼泪,给女儿收拾东西了。
二丫一片慈母心肠,恨不得把女儿用的东西全部装上,不过她也知道是不能带这许多的,最后挑挑拣拣,给晨儿收拾了两个包袱。
晨儿又把自己平日看的书收拾了几本,又包起了一套文房四宝。
许楠把钱有换来的金叶子装在两个钱袋里,把其中一个给了晨儿:“等以后打点用。”
直到了半夜,陈氏与许楠夫妻才在晨儿的劝说下去睡了。
许楠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他难受,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要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怎么睡得着。
天还没亮,许楠就起来了。二丫听见动静也要起来,壮壮闹了起来,许楠鼻音厚重:“你先别起来了,我去给女儿做饭。”
等二丫哄好壮壮起身,才发现,丈夫的整个枕头都皱巴巴的,像是被水浸湿又干了。
再难舍,还是要分别的。
晨儿给奶奶和爹娘各磕了一个头,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许楠塞给为首的太监一个荷包:“路上还请大人多多照顾小女。”
内监捏了捏荷包,手感提醒他,里面竟然是金子!
他满意地笑了:“许大人请回吧,说不定,许小姐会有大造化呢。”
徐楠楠略一思索,并想明白了内官嘴里的“大造化”值得是什么,脸色白了一白,他不想女儿有什么大造化,只想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回家来。
晨儿走的当天晚上,许楠就病倒了。
陈氏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开解道:“人这一辈子啊,就得过几个坎,过不去了,那就咬咬牙迈过去。你得打起精神来,努力给晨儿守住这个家,让她回来的时候,家还齐齐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