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军营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翌日,萧成玦才悠悠醒转,萧虎硬着头皮进帐把昨天营中发生的事故汇报了,抬头就见自家殿下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榻上,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只周身气势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良久,萧成玦才出声道:“萧虎,发函回京,再调一批粮草和军备过来。”
萧虎顿了顿,才低头回道:“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殿下伤势未愈,望殿下好好歇息。属下告退。”
萧成玦挥挥手打发他出去,没等萧虎走到门口,又被叫住,“给我端一张桌案过来,备好笔墨纸砚。”
萧虎以为自家殿下是准备自己亲自写信函,想劝又不敢,只好依言照做。
他又怕自家殿下的胳膊撑不住,就打算在旁边伺候笔墨。
萧成玦斜倚身子提笔蘸墨,正欲落笔就见萧虎在旁边铁塔似的站着,抬首冷冷瞄他一眼,“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
又在桌案上一扫,“再去给我那些朱砂颜料过来。”
萧虎:“······”感情是他理解错了。
帐内空无一人,萧成玦闭眼深思片刻,睁眼的同时,手中笔尖落于纸上。
他落笔的速度很快,勾画转折间不见丝毫停顿,不一会儿,寥寥几笔间就把一个人画了出来。
画中人斜倚着一棵粗壮的柳树,纤细的身姿裹着紧身的黑衣,脸上面纱掉落一半,隐隐能看到他面上的些许痛苦之色。一枚弩箭从他肩膀上擦过,黑衣撕裂见一抹圆润莹白在一片黑的背景下尤为醒目,几滴朱砂颜色点就的血迹盛开在肩头,仅仅用黑白红三色勾画出的画作,偏偏就让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这正是他昨晚上那惊鸿一瞥。
他本该看到这人就恨不得致其于死地,偏偏这么一幕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看着看着,萧成玦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笔尖上的墨滴无声无息滑下,最后啪的一声落于纸上。
也惊醒了沉思中的萧成玦。
“报!”
营帐外的声音传进来,萧成玦最后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纸,本想一毁了之,却在最后一秒又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拿起折叠了几下塞进了枕头下方,“进来!”
萧虎去而复返,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枚红色的竹筒。
“殿下,京城那边飞鸽传书。”
“呈上来。”
萧虎把竹筒递上去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桌案,之间上面的白纸还是白纸。
萧成玦把竹筒打开,同时又吩咐道:“把桌案撤下去吧!”
萧虎:“······”他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突然变得好奇怪。
怀着这个念头的萧虎小心抬头,往萧成玦面上悄悄看去,就见到自家殿下在看到竹筒内的纸条后,瞬间冷凝下来的神色。
心弦不由也跟着绷紧了。
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殿下,可是京城出了何事?”
萧成玦抬头,“去把军师叫来。”
“是。”
萧虎心神忐忑地去叫旁边不远营帐里的军师,他自己则是守在营帐门口,谨防有人突然来报。
帐内。
军师在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神色也凝重下来,他朝萧成玦拱拱手:“不知殿下有何想法?”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也敢意图染指那个位子。”
“可如今圣上病重,殿下您又不在京中,其他几位皇子依仗着外家势力,铁狼骑也不在京中,可不就觉得有机可乘,盯上那个位子了么?”
萧成玦默然不语。
“殿下,不若我们还是率军回京吧?左右边境七城已尽归我们北周,您出征之时在圣上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已全部达成。”
“再加上,”他顿了顿道,“现如今京中定是被那几位皇子把持,营中又粮草殆尽,书函回京定会遭到阻挠,这粮草极有可能会被扣下。”
“殿下,属下以为,您还是回京中好好打算为好。圣上他这次万一······您是入主明光殿最合适的人选,现如今中秦在位的成佑帝又无甚作为,到时您背靠整个北周御驾亲征,收复中秦指日可待。”
萧成玦淡淡看着坐下之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敢言。”
军师俯身便拜,“属下句句发自肺腑。”
萧成玦朝他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想。”
“属下告退!”
军师走后,萧成玦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张折叠的人像打开又低头看了一会。
“官离小将军,如若我登基为皇,与你两军对垒,到时要的,可真就是你的命了!”
他摸了摸险些被画中人一刀斩落的右臂,轻声开口,“也好一洗我昨夜跳河之耻!”
李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醒来时她先动了动肩膀,木木的感觉没有了,只剩下疼,还有一丝微痒。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布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伤口处已经不像昨天那般狰狞,想来再过几天就能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