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速的高铁上,他看着窗外的一逝而去的模糊风景,因为一夜未睡,眼睛干涩的疼,脑子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无法安然休息。
明明昨天他们还一起抱着,现在那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他曾想过最坏的结果,却从没想过是这样。
下了高铁,他出了站点,大马路对面的广场巨幕上放着最新的新闻,标题刺眼。
严氏易主?严嵩混黑证据曝光!锒铛入狱!
屏幕上放着严氏副董事高新的照片以及昨晚严嵩双手带着镣铐被押上警车的图片。
媒体传播的速度就像病毒一样,这样的消息必定会在财界甚至政界刮起一阵飓风,甚至牵动着整座榕城的经济运势,严嵩掌握着榕城甚至全国以南区域一半以上的经济命脉,他倒下了,连根拔起的是半座城市,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
程骏再也无瑕顾及巨幕上的新闻,喊了车直奔严宅。
进了严宅,是管家陈叔开的门,屋内一切如旧。
陈叔双眼熬得通红,显然也是一夜未睡,严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还怎么能安宁入睡。
“程少爷,你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喉咙哽咽,一片悲涩。
严嵩的事在整个榕城已经人尽皆知,陈叔肯定知道他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长寿在哪儿?”程骏问得小心,连他自己都惊觉自己的敏感。
“小姐在房间里,董事长被带走后,就一直待在里面,没出来过。”陈叔抹着眼角的湿润,说得凄凉。
程骏快速地奔上了楼梯,到了紧闭的房间门外,却站住了。
他平息住内心有些慌乱的情绪,呼出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内,窗帘窗户大开,大把的阳光将空间里的浮尘都照得清清楚楚。
长寿穿着白色的睡裙,风扬起她大把的发丝,因为她一直没动,消瘦又毫无生气的背影像坠入人间的孤魂,诡异又萧瑟。
她旁边的桌子上是那个金丝锦囊,本折好的黄色符纸被摊开,随意地贴着桌面,就像是被人用来祭祀死人的冥纸,忌讳又不祥。
她知道了。
程骏站在她后边,难以启齿。
他微垂着头,看着地板,脑中一片空白。
“你来了。”长寿缓缓地转过了身。
程骏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之前哭得很厉害,眼眶里还沾着泪痕。
这双柔弱的泪眼里此刻对他释放出了尖利又带着恨意的复杂情绪。
长寿走到他前面,手里拿着那张符纸,举在他面前,“刚才罗军电话里和我说了,我爸爸被抓起来是因为这张符纸上的编码被泄露了,你昨天才看过,我爸就出事了。”长寿想着昨晚严嵩被警察带走的情景,临走前还不忘安抚她,最后一句话也只说了句“宝宝,别怕。”长寿一想起就心酸,她内心的失望和愤懑全部倾斜而出,将手中那张纸丢在程骏身上,近乎绝望地嘶吼,“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这么做?”
“严仲用我父亲威胁我,说这是他犯罪的证据,他骗了我,是他泄露给警方的。”程骏神色痛苦,心中却妄图用这个事实来换取长寿最后的怜悯甚至原谅。
无论怎样,严嵩的入狱都跟程骏有着牵连。
罗军说了,这次很麻烦,凶多吉少。
长寿吸了吸鼻子,她是严嵩的女儿,不能再在他面前落泪了,那会显得很懦弱,会丢他的脸。
她避开程骏的凝视,心中有一种痛在隐隐作祟,下了狠心,“你走吧。”
若是别人,她想将他千刀万剐,但是这三个字对于程骏来说已经是坠入悬崖了。
程骏苦苦地笑了,他像是被推落至万丈悬崖,晕眩般的失重和无望的救赎席卷了他全部的思想。
她不要他了。
她的视线已经不再他身上留恋,僵直地侧着身子,这是她留给他最掘强和无情的背影。
他自恃骄傲,从不求人,但此刻心脏碎裂的滋味却和跪着求人一般狼狈。
他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很久,长寿喉头的碎泣不能自抑,大颗的泪滴滚落至地板,形成一摊摊的水渍,只觉得心如刀绞。
纵使他有千万个理由,他们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到纯粹了,就像是被一场大火烧毁的绿色田野,再生出绿色的新芽,原来的那片绿叶怎么也寻不回来了。
程骏放了这场火,毁了她的爱,毁了她的心。
长寿在一楼大厅等着罗军带来的消息。
这次,罗军和徐抑清一道来的。
长寿穿着纯白的衬衫,茶色的微卷发丝铺洒在整个背脊,凌乱塌落的型态像极了此刻的心境。
她唇色干白,毫无血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看见他们一道来了,却还对着他们笑了一下,这笑比哭还苦。
他们两人的脸色也不好。
“爸爸还能救回来吗?”长寿盯着罗军的眼睛看,那份可怜的希冀刺痛了罗军的心。
罗军表情凝重,眉间的深褶显露出他沉重的情绪。
长寿看他不说,心里着急,“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她重重地掰着自己的指头,人已经有些虚脱。
“那是罪证都是董事长在帮派里涉黑,涉毒的证据。证据十分全面,十多年的行迹罗列得十分清楚,我们打通了关系,看了传给警方的证据,怕是不能了。”徐抑清说得平静冷然,清淡的眉眼里浮现了仇恨的情绪,她现在恨不得将严仲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