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绝望了。
心底最后一点侥幸,都被这不可改变的情节所泯灭。
顾盼脸上染着的是赵焕章喉间溅出的鲜血,她也懒得去擦,抬起头,巴掌大小的小脸,苍白的面色都遮挡不住她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哑着喉咙,泪流满面犹如梨花带雨说:“你连我一块杀了吧。”
她撑着掌心,踉踉跄跄爬起来,手指冰冰冷冷,指着自己的心口,“来,往这里捅,杀了我吧。”
钟砚觉得他心口疼的不太正常,支离破碎。
淡然的眸光渐起犹疑,他到底怎么了呢?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顾盼一把握住剑刃,抵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笑的花枝乱颤,“舍不得杀我?”
她忽的用了力气,差点就真的当着他的面,将剑刃捅入心窝。
钟砚猛然间回神,冷冷把手里的剑夺了回来。
顾盼不再笑了,望着男人的眼神极为冷淡,“怎么啦?你不会还想把我留在你身边吧?”
钟砚僵硬了一瞬,他点点头,吐字道:“对。”
钟砚要得到她,两年的时间够长了。
他自以为戛然而止的喜欢,无关紧要的情爱,比他自以为的更深更远。
可钟砚此时并不知道姗姗来迟的爱意,半文不值。
顾盼笑的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抬眸望着钟砚,语调轻慢,“钟砚,你说你容不下我的这个孩子。”
“你如果逼我打了这个孩子,我就横刀死在你面前。”
“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
“你自己选吧。”
她决绝果断,眼睛里对他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不想再费力气。
钟砚偏执道:“别想着能离开我。”
顾盼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么说,钟砚马上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了,作为被剧情眷顾的男主,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想逃也真的逃不开。
顾盼笑了笑,“好,我不跑,只是我告诉你,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活着,我就活着,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钟砚手腕青筋毕露,静静看着她,周身的寒意如冰刀利刃,手指攥紧,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缓声道:“知道了。”
一字一句,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字眼化作最尖锐的武器,从他的脑仁穿过。
顾盼看了他一眼,哑着喉咙讥诮道:“没想到你还乐意替别人养孩子呢。”
杀人诛心,谁不会?
第六十章
寿成殿内, 庆元帝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死气沉沉, 双眸浑浊, 他被身边的太监搀扶着坐起来, 背靠着枕头,咳嗽声不断。
钟砚看着他的目光没多少感情,平静中多了少许的嘲讽,他一步步的走上前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轻笑起来,他的笑声不大, “你想过你会有这么一天吗?大权旁落, 孤立无援。”
庆元帝病入膏肓, 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瞪大他的眼睛,眼珠子狠狠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吃了才肯罢休。
钟砚莞尔, 继续道:“别急,我今天就是亲自送你上路的, 你放心, 你死的不孤单, 你心爱的女人你宝贝的几个儿子,都会一并给你陪葬。”
庆元帝发黑的唇角不断的颤抖,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吐出两个字, “孽......子。”
当初就不该心软,就该一起把他也给杀了!
不过庆元帝再怎么后悔都没用了,他现在只是个躺在床上没法动弹的废人。
钟砚连多看他两眼都不乐意,他转身出了寿成殿,手下匆匆来禀,“主子,李贵妃自缢了。”
钟砚望着渐亮的天空,问:“死了没?”
“死了。”
李贵妃也是爽快,眼看大势已去,也等不到太子回来,她便找了根绳子将自己的吊死了。
入宫二十载,她害过的后妃皇子数不胜数,有些人的模样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皇宫的斗争自古就是你死我活,她斗败了,也没什么好惋惜。
纵使李贵妃再怎么心狠手辣,作为一位母亲,她还是心疼儿子。
昨夜派了身边最后的心腹去打探宫外的消息,知道太子府被上上下下屠了个干净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没黑过去。
如此一来,她便更不想活了。
钟砚冷笑,“真是便宜了她,埋了吧。”
天光大亮,清晨的皇宫又恢复了宁静。
石砖上的血迹被宫人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昨晚那一场屠/杀的痕迹。
顾盼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回到侯府的一天,在此之前,钟砚竟然没有杀了她。
她有点想笑,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确实笑不出来。
卧房内的摆设和一年多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她的梳妆镜上还有她离开时未曾带走的梳子。
侯府里换了一批伺候她的丫鬟,只剩下一个她熟悉的碧青。
碧青望见她时,眼圈红了红,赶紧低下头不愿让她看见眼泪,“夫人,您要不要先歇一会儿?”
顾盼浑身都很疲倦,脑子一阵阵的疼,可是她毫无困意。
闭上眼睛就是赵焕章被一剑穿心的画面。
她的脸惨白虚弱,扶着床板缓缓坐下,她摇了摇头,“你出去吧。”
碧青看了眼她凸起的肚子,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她忽然想到已经住在前院、但每天都在记挂着母亲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