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梓却出奇地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被冒犯到的感觉:“没有的事。”她这么说道,说完后她感觉有些奇怪,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
“我也希望你真的认为那不是失礼。”陆征北说道,“不然你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又是这样的话。
又是这样、特别有陆征北个人特色的话。
陆征北在注视着她,他的眸色很深,她总觉得他的眸色比常人的要深一些,眼睛更黑一些,有时候会沉得和暗夜一般。
被他这样注视着,感觉车厢里的温度都在上升。不知是因为被指责了的尴尬还是什么,燥热在空气中无形的发酵,似乎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但居然还有着一丝狼狈的兴奋感。
叶梓沉默了好一阵。
为陆征北的话,也为自己此刻的感受。
火车开始启动了,车身摇晃,人声鼎沸。
叶梓的目光飘向外面的景色,站台很快消失,外面是遥远的山和一望无际的田野,很开阔。然后她又看向陆征北。
“陆……征北。”
她第二次叫这个名字时比第一次生疏一些,毕竟第一次是跟读的。
“嗯?”
暂时熄灭自己是否有受虐心理的念头,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为什么会那么说呢?为什么会和我说那些话?也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我?”
这样的问题对于叶梓来说还是很出格的了。
在他们的圈子里不会有人这么直白地提问了,大家都会迂回辗转、话里有话、甚至是笑里藏刀。
大家管这叫成年人的礼仪。
——也管这叫成熟。
成熟的人才不会直白的问问题,因为真相才不重要,在成熟的人的世界里,利益是最重要的。
叶梓问完后就屏住了呼吸,她第一次撕裂了自己长久以来建立起的成熟性格,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等待着陆征北的答案。
这时列车进入了一个隧道,周围立刻暗了下来,再亮起的时候叶梓不禁眯起了眼,她看到陆征北在注视着她的脸庞,好像从进入隧道前他就在看她了。
他的目光还是那种带着肆无忌惮的明亮。
在黑暗中有点像野兽。皮肤有了被针扎的错觉。结果被野兽注视的兴奋感和恐惧感又涌了上来。
“感觉你很有潜力。”
陆征北说道。
他的声音沙冷、低沉、有力。
他的回答让她忘却了自己被注视了太久的事实,或者也是她故意忘掉的:“什么潜力?”
“成为人类的潜力。”他用波澜不禁的声音说道。
叶梓怔了怔:“……这个说法好过分啊。”
这算什么,怎么可以高傲到这个程度?
隧道结束了,阳光从车厢两边涌了进来。
陆征北的声音似乎也跟着明亮了起来:
“你不需要为了这个世界而委曲求全。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也有自由自在活着的权利。因为人类不是动物。”
他说的话……
这席话基本上是直接否定了叶梓一直以来的努力,一直以来叶梓就是以那样的姿态活着的——或者说的过分一点,一直以来,叶梓就是以委曲求全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自由自在什么的,离她真的是太远了。
或许说,离她周围的每个人都很远。远到她几乎对此毫无概念。
但是,叶梓突然意识到,陆征北是不同的。她之前一直觉得陆征北和她与她认识的那些人不同,比如性格不一样,说话更直接也更伤人,诸如此类的不同她能列举出好多来。
现在,她意识到根本原因了。
那就是,陆征北是自由的。
所以——尽管叶梓在心中说,他在否定我一直以来的努力。
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内心的动摇。
她咬紧了嘴唇,下唇于是留下了一排咬痕。
“怎么不说话?”陆征北问道。
叶梓停止对自己下唇的折磨,其实她的脑子有些混乱,“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她轻声问道,她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回忆着陆征北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明白此刻自己大脑的混乱,但是她同时觉得自己终于跟上了陆征北的思维。
这还是这两天的第一次——她混乱而清醒。
陆征北作为一个完全自由的且已经实现了自己人生价值的人,在一旁观看着他们这些芸芸众生在圈子里打转。
他发现了她有潜力,于是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吧……算是。
“可以更改一下合作方式。”陆征北不再看窗外风景了,又开始看她了。这次他的目光没有给她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了,而是鼓舞了她。
叶梓因着她吸引回了他的注意而感到了隐隐的欣喜:“怎么合作?”
她越发的肯定自己已经跟上了陆征北的思维。
“你们给老林的条件只需要微调就可以了,这边你给我拍摄一组额外的照片。”陆征北说道。
“啊……我?拍照片?”叶梓有些意外,但她没有特别意外,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上陆征北的思路了,这种感觉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