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坐于御座,只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二月底,英国公世子,锦衣卫副指挥使袁恪袁大人一身是血护送着一人入了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死而复生的荣王萧允。
萧允一见永和帝,便扑跪于前,哭着控诉穆王萧綦心狠手辣,谋杀亲兄。两次欲置他于死地。
他即便逃脱生天,但为了保命,也为了找到证据,不得不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让萧綦以为他死了,暗中收集证据。
谁知,得知他未死,且在锦衣卫护送之下返京之时,再次于回京路上设伏,欲取他性命,死无对证。
为此,不惜将去护送他的锦衣卫斩杀殆尽,若非袁世子英武非凡,带着他一路杀将出来,怕是他再无见到父皇之时,更无揭开穆王萧綦野心狠毒之日。
永和帝气得面色铁青,大梁律例,杀锦衣卫者,视同谋逆,可诛三族。
但永和帝毕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不能听信了荣王一面之词,便下令让萧綦入宫,自行申辩。
萧綦入了宫,却没有申辩。反倒是负荆请罪,还绑了他府上两名亲信,说是他方知这两人背着他,行此狠毒之事,虽是不知,却有不察与管教不当之罪。但凭父皇处置,只求能对二皇兄补偿一二。
态度之真诚,言辞之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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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变天
荣王有证据,可那证据只能证明刺客出自穆王府,却没有办法证明,刺杀他的命令,就是出自穆王之口。
萧綦这一招弃车保帅,用得实在是高明。
荣王遇刺一案,他有罪,却罪不至死。
永和帝沉吟良久,下令将那两名穆王亲信收押,由锦衣卫审讯,两日内,必要得结果。
而穆王则免其职务,收了他手中权柄,暂且禁足于穆王府中。
锦衣卫的诏狱,是人间炼狱,进去之前,哪怕再有心理准备,却也不够。
那两个亲信没有扛住,半死不活之际,居然咬出了一条天大的消息。
穆王府位于皇城处不远,即便有禁军重重看守,夜色中,仍是灯火辉煌,富贵威势半点不减。
庭院深深,穆王萧綦的书房内,灯火尚明。
他正就着月色,品茗赏画,惬意非常。
听得廊下渐近的急促脚步声,他也不过只是目下闪了闪,仍是面无异色。
门上两声轻叩,他没有做声,过了片刻,门被推开,他的亲信之一推了房门,匆匆而入。
揖手行了礼,却是不敢有半分耽搁,沉声道,“殿下,出事了。”
萧綦手中扣着一只茶盏,正正举在唇边,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却也只是一顿,复又继续将茶盏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目光则始终望着墙上一幅美人图。
图上美人倚花回眸,绝代风华,却不及她本人万一。
“说吧!”茶盏放回手边方几,闷闷一声响。
那亲信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眼。进殿下的书房自来有这不得抬眼的规矩,哪怕是到了此时十万火急,他也不敢造次。
当日,那个不过抬眼,便被押了下去,挖了双眼,活活打死的前车之鉴,尚不远矣。还有,那个无故病死了的周侧妃,包括如今,尚且卧病在床,也不知何时方会痊愈的王妃。没有人敢再去触碰那个禁忌,更没有人想要知道,殿下藏在这书房之中的秘密。
听得萧綦的话,那人如蒙大赦,忙打扫了一下喉咙回道,“咱们埋在镇抚司衙门的暗桩送了消息出来,说是他们两个没有扛住,已是招了。”
这两个是何人,说的,与听的,都是心知肚明。
“招了?”萧綦抻了抻身子,蹙起眉心。
“是。”那人硬着头皮道,“不只是招了,那辛大是个没良心的,居然招认说殿下与西山大营许将军私交甚密,曾数次密谋。并拿出书信为证。”
当初,让那两人去顶罪,不只是他们亲口提说,更是因为这两人已跟了殿下多年,出生入死,殿下对他们甚为信任。哪怕是酷刑加身,生不如死也坚信他们不会出卖殿下。
谁知道,这转眼,他们竟将殿下卖了,还卖得这般彻底。
那人说罢,却是半晌没有听见萧綦有所反应,又不敢抬头,只得轻声唤道,“殿下?”
萧綦隐在暗色中的眸子中波光几转,陡然已是明白了什么,狠狠一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决绝坚定,咬牙道,“快!将府中上下搜查个干净,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尽快处理。”
“殿下?”
“快去!”萧綦一声厉喝。
“是......是!”那人吓得面色大变,一边迭声应着,一边急急转身,往外跑去。太过慌乱,竟是绊到了门槛,重重摔跌在地上。他也不敢停顿,连忙爬了起来,却还不及走,便已听得了府门处传来的响动。
面上最后一丝血色抽尽,惊惶地转头望向萧綦,“殿下!”
萧綦已是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目光沉凝地穿透夜色,望向了府门的方向。
隐隐已能听见马鸣和开门之声。
这一刻,他的面容,反倒沉定下来,“来不及了。”
穆王自认荣王已经不在,他处处妥帖,即便是早前皇贵妃之事对他有所牵连,却也算不得大,为了大梁江山,不出意外,永和帝只能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