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荣在他身边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道:“可是,二哥你不是也准备分手吗?”
确实如此,林家军本身也希望两个人可以分开来冷静一段时间,至少在现在,他和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自己不懊恼吗?肯定会的啊。常梦不知道那些事情,但是自己却是完全明了的。家里的屈辱,母亲的屈辱,他们兄弟姐妹的屈辱,即便生活变好,即便生活开启新篇章,也不可能从记忆里剔除。
常梦的母亲就是让他们曾经过得那么被动难堪的罪魁祸首。
林家军不可能对她喊一声“妈”。“阿姨”也不可能。按照他原本的脾气,事情早就闹大了。
可是偏偏。
然而,常梦又不伤心吗?谁能接纳母亲曾做过破坏别人的小三这一事实,又是男朋友的家庭。
每一个稍微硬气点的女孩子,都会在这一刻选择回避。不管未来怎么做,至少不会和以前一样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相处。
回避爱人,回避亲人。
林家军听说常梦没有和丁雪明面上断绝母女关系,虽然没有说出那几个字,但的确基本差不多了。
“嗯,只是没想到最先提出来的是她……”
林家军又苦笑了一下:“也不能说是没想到吧。”
“其实妈说能接受,小梦姐的妈妈也道歉了,她们都说尊重你们的选择。”
“如果是你,你会继续坦然地交往下去吗?”
林家荣不说话了,跟在林家军身后慢慢走着。
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了些,有了北方冬天的样子,地上都盖着厚厚的积雪,人的脚踏上去会留下鲜明的印迹。但是第二天再来看,印迹又会浅上几分。
他们二人就走在雪上,走着走着,林家军就说:“她挺怕冷的,冷的时候就喜欢吃辣的,虽然禁不住辣。她跟我说,她妈做的辣白菜很好吃,还有毛血旺和辣子鸡,我就说我妈做的也好吃……”
林家军的声音渐渐小了,就这么寂静下来。
林家荣跟着他走了会儿,一时间想起小时候,以前他们两兄弟也跑遍了村里村外,为了喂饱林茵这个小丫头,还去偷隔壁地里的地瓜回来,偷了小孩巴掌大的一块地瓜,一大半都给了林茵,他俩分另外一小块。
甚至有一次,他们还偷来一只鸡。说是偷也不太准确,应该是捡到的!因为那鸡的确是走丢了的,他们抓到后还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找鸡,这才带回去做了叫花鸡吃。叫花鸡是土方法,卖相难看但是吃的香。
这些事情,就连林家栋都不知道,他们怕被收拾,就故意瞒着大哥。只是每每另外开过小灶,再到兄弟姐妹一起在家吃东西时,他们就尽量少吃一点,让大哥和云慧姐多吃一些。
云慧姐倒是知道的,但是不告诉他们自己知道,只是装作不明白一样帮他们瞒着。后来林家荣才明白当初云慧姐是怕自己发现后,那些吃食又要被她分过去一点,他们就没得吃了。只有装作不知道,才能让他们几个小的心安理得地开小灶。
这些往事,在李映红开始替他们做一日三餐,还不时地做或买些零嘴后,就没发生过了。
小时候的冬天,好像总是比现在的冬天更冷一些。
林家荣仰头看天,雪又开始下了。
*
“以后呢?”
林家军往手心呼气:“以后?我还不知道以后自己在哪儿呢。”
他以为自己的目标就是常梦。
为了常梦,他没有再打过架,也有在认真听课,只为了可以和常梦一样参加学习小组,有机会见到她。
整个青春期里,他的每一个决定多多少少都和常梦有关,比如上大学。
曾经,林家军因为想在北京和常梦相聚的目标,决定了要考在北京的大学的梦想,但他自己的成绩其实很吃力。他也承认,自己好像是家里最不会学习的一个。
“我想离开北京了。”
“啊?”
林家荣看着林家军的背影,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可以因为一个人想到一个城市,也可以因为一个人想离开那个城市。
“别多想,我还得上完学呢。”林家军故作轻松道,“只是不知道大学怎么办了。”
林家荣担忧地说:“二哥,你不准备上大学吗?”
“可能吧。”
两兄弟在外面走走停停,等到雪下大了以后才回家。李映红见他们安然无事,回来后还跟他们悠闲地聊家常,也撑起笑脸,夜里回房后却是又气又急。
卫海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最先问的却是李映红的感受:“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好不好的,我是生气自己听了丁雪的话,让两个孩子就这么分开了。”
“对孩子们确实需要坦白,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历练,就不得而知了。”
李映红气得在屋里来回走,把卫海都看花了眼:
“就是啊!咱们又不知道常梦和家军会不会没从这件事上得到什么正面影响,要是让常梦伤心难过,从此和丁雪断绝关系呢?丁雪倒是说得轻松,我是心疼小梦那孩子!女孩子才二十几岁就跟家里闹翻了,这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