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点胆怯,又有莫名的兴奋。
相对于接待员的兴奋,胡骞予淡然许多,淡淡“嗯。”一声。
我不太确定,这是属于胡骞予的声音。我记忆里,他的声音,介于童生和低沉嗓音之间的独特声音,还停留在我的脑中,和此刻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男声渐渐重合,直到合二为一:
“记住,你是恒盛的门面。所有人一进恒盛,看到的不是其他,是你。工作牌这样歪七扭八的可不行。”
说完,胡骞予一行人离开。
这是在教训人?
如果不是,那严厉的言辞从何而来?
如果是,那语音中不自觉的微微笑意,又是什么?
我突然就想到了很久前听的一堂课。课题是“如何做一个绝顶上司”。
人际学教授站在讲台上,操一口俄式美语,声音急缓适度:“威严与亲近并重,是成为一个至高位者的必备条件。”
威严与亲近并重的绝妙演绎,就是胡骞予现在这个样子。
恩威并施。
服务台的女孩子正低声说着什么,我没心思细听。可说话人太过兴奋,我虽不愿听,还是有几个词因为音量过大,蹦进我的耳朵。
“……我脸好烫哦……胡总他……真的太……”
我回过神来,赶紧离开原地,加快步子朝外走。
回到新加坡的第二天,诸事顺利。
中午臣总监请我吃饭。虽然她没说,但从她的表情不难推断,我做的统计表她很满意。而林为零,已然达到了她的用人标准。
我喜欢今天的感觉。一切美好。缠绵了一天的细雨,也在这个中午停了。
下午5点准时下班。
此时天气晴好,我不急着回酒店,到购物广场买东西。
我爱逛名品店,是受露西影响。我也曾厌弃过她成天LV,GUCCI,CD挂在嘴边,但我最后,学会了大笔购进它们。
我用它们,武装我自己。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对于不夜狮城,这个时间不算晚。
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就是我今天“扫荡”的成果。最夸张的是在香奈儿买的小礼服,包装盒精美的不像话,引得所有和我擦肩而过的人的侧目。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不太好,令人不安。
我暗自懊恼。下次一定叫他们送来,不再像现在一样,自己小苦工似的亲自拎回来。
而如何打开套房们,对于两手拎满东西的我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我把右手的东西放在地上,空出手来进包里摸出房卡。动作急了点,“哗啦啦”,眼看着东西撒了一地。
房卡蹦出包来,蹦到地上。
我气馁,无奈,可还是得弯腰去捡。
就在我弯下腰时,一只手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快我一步捡起房卡。
指骨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像艺术品。很漂亮的手。
我有点好奇,看向这样一双漂亮的手的主人。
胡骞予?
***************
我有点不确定。再看一眼。
不得不认命。站在我面前的,手里拿着我的房卡的,笑容嘲弄的,不是别人,正是胡骞予,他好整以暇地瞅着我,道:“你好,林为零。”
我的眼睛掠过他的脸,停在夹在他两指之间的房卡。
“麻烦,把房卡给我。”
听我这么说,胡骞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捡到的是什么。他缓缓抬起方才令我惊叹的修长手指,看一眼手中的房卡。
接着,把房卡插进了卡槽。
门开了。
他面无表情问我:“不请我进去坐坐?”
“对不起,我不习惯让不熟的人进门。”——
如果,如果他给我时间应答他的请求的话,我一定会这么说。回绝,不留余地。这,我早已想好。
可惜,他不给我任何时间,一问完便径直进了门。
留下我一人,怔愣在门外。看着一地价格高昂的新衣,不知如何是好。
“喝什么?”
“咖啡,加一块方糖。”
这个人,真是到哪里都趾高气扬。这怎么说都算是我的地盘,他还敢像使唤侍应生一样使唤我。
要不是这几年的我圆滑许多,懂得做事的进退,现在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即使赶不了他,也绝对是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一角,一句话没有的局面。
可惜,现在的我,不会再这么任性,也没了任性的权利。
我端着咖啡,送到胡骞予身前的茶几上,“抱歉,只有速溶咖啡,味道可能不太好。将就一下吧。”
他看我的手,一直看。像是要在我的手背上烧灼出一个洞来。从我端咖啡到他面前开始,到我坐到他对面,一直盯着我的手不放。最后我不得不干咳一声,手躲进衣服口袋。
“为什么要进恒盛?”
“……”
“你明天就递辞呈。”
“……”
他说话霸道,眼神更甚,他的眼睛,黑色,无底洞一样恐怖。
我强压下心中惧意:“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这份工作刚好是在恒盛而已。”
“一个耶鲁高材生,会放弃曼哈顿高薪高位,跑到恒盛来做区区中层白领?真是笑掉人大牙。”
胡骞予笑了,低沉的,模棱两可的,胡骞予式的笑:“你当我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