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诸葛瞻“刺溜”一下就到了诸葛亮批文的案前,诸葛亮本在安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被我一搅和,惊了一惊,只得抬起头来。
“阿瞻说什么了?”他一抬头,第一眼先是看向阿瞻,忽又被什么吸引了目光,转而看向我。
我见他目光停留在我头上,该是在瞧那簪子,久久挪不开眼,心里也是一阵羞涩。有这么好看吗?我心中暗暗想,嘴里还是接着诸葛亮的话说,“阿瞻今日叫‘娘’了。”
“或许看到你还会叫‘爹’呢。”我嘿嘿的逗着阿瞻,说,“叫爹。”
诸葛瞻这回又老实安静起来,半天不开口,小眼睛四处打量。
“他叫谁娘?”诸葛亮放下手中的事务,忽然问,语气也变得有些怪异。
“不知道。”我摇摇头,“总之不是叫我。”
“自然不是叫你。”诸葛亮冷不丁冒出这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忽又禁言。
我听了这话,突然觉得他和往常的那个人不太一样了似的,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屋里的气瞬间又诡秘又尴尬。
“你头上这只桃花簪子,哪里来的。”诸葛亮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听了,心下疑惑起来。明明刚刚在路上,素秋与我说,是诸葛亮吩咐了送来的,现在我看诸葛亮的表情十分严肃,并不像与我开玩笑。心中有些惴惴,也长了个心眼,没有把刚刚的事情说出来,只随口诓他说,“路上捡的。”
我见诸葛亮听了,脸色骤然变得十分不好。
“你还不说实话。”他盯着我,冷冰冰的声音。那阴郁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又慌乱又害怕,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诸葛亮这样的神情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心里已有了惧怕,但我仍不愿表露出来,只犟着说,“你既有空在这拷问我,怎么不去问问那个叫素秋的,这样的事情,恐怕她比我清楚一百倍、一千倍。”
见我提到素秋,诸葛亮神色凝滞了一下,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却闪躲起来。我迅速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以为,我稀得要这玩意儿吗?”我一手抱着阿瞻,一手将簪子扯了下来,扔在了案上,礼也不行,转头就走了。
刚出来,碰上蓝玉,蓝玉听得里边的动静,问我,“怎么吵起来了?”
我心下已然十分的不快,将阿瞻交给蓝玉,说,“你先把孩子抱回去。”
“夫人不走吗?”蓝玉好奇问我。
“这里的事情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交代她,“我有些事要处理,待会自己回来。”
蓝玉见我一反嘻嘻哈哈地常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答应下来就离开了。
蓝玉走后,我找了个僻静处先藏了起来,果不其然,不多久,诸葛亮就让人叫了素秋进去问话。我偷偷到窗沿底下,将耳朵贴上,仍能听得七分的清楚。
“怎么回事。”里头传来诸葛亮威严的声音,“月英的东西,不是一向在你那里保管吗。”
“原来丞相还记得夫人叫月英,还记得这个人。”素秋听完诸葛亮讯问,只轻笑一声,语气里颇带了嘲讽,“以为丞相早忘了呢。”
“月英是亮的结发妻子,亮怎么会忘。”诸葛亮被素秋一句话堵住,半天才开口,声音也弱了下来。
“当年丞相还在隆中时,以这支簪子作为聘礼,取了夫人过门,如今夫人不在了,丞相也有了新人,拿旧人的东西送新人,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素秋咄咄逼人,没有给诸葛亮留半分情面。
我低了低头,心里忽然刺痛一般。
见诸葛亮不说话,素秋继续说着,“婢子一直不明白,丞相这样多年来,都一心一意对夫人,为何夫人刚走,丞相就迫不及待的纳妾,那个不知来历的江东女子,只是因为姓黄,长得又有几分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丞相就被迷惑去了吗。”
我在窗外听着,已然震惊。所有的事情都已清晰,一目了然,再没有什么疑惑。
我猛地想起某一日清晨,诸葛亮酒醒后见到我第一句叫的“月儿”,原来根本不是叫我。那一刻,他只是把我当做了黄月英。
那个人才是他真正爱的,他爱的从来没有过我。
我真蠢啊,居然不知道,诸葛亮的夫人姓黄。
生死攸关的那回,他坚持着向刘禅请罪,只是怕我真的死了,连最后相似的念想都没有了吧。
所以,他从第一次见我那日起,不仅没有把我当做刺客处罚,还处处宽容待我,许许多多不通的地方,在今日完全明了了。
里面的诸葛亮沉默了,他的沉默,也相当于承认了这一切的真实性。
我默然走到门前,素秋见诸葛亮回答不来,也不再说什么,行了礼走到门口准备退下,我与她在门前相见,她看着我,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尽管我与她没有什么交集,但现在才知道,她设下这个局,或许已经准备了很久。
是啊。这样的事,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揭穿,明知我对他感情日渐深厚,如今来说,恐怕只会伤心更深,无法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