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我心里偏又难受起来。
我起身在屋内四处搜寻,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藏好,实际上我也没什么要带走的,除了些日常衣物,其余的,都不想要。屋角那盏白兔花灯还静静的放置着,小兔子的眼睛仿佛看着我似的,惟妙惟肖的可爱。
元日里的快乐欢畅还在眼前呢,世事却骤然变了。灯我也不带走,就让它待在这里吧。我从隐蔽的角落中拖出个箱子,里面是我偷偷缝了许久的大氅,我把它打开,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针脚还是那样歪歪扭扭,绣的仙鹤不像仙鹤,松树不像松树,原也不好意思拿去送给他,现在好了,更不用了。
我叹口气,将花灯等一干物品都整齐码好,放进了箱子里,盖上。
——这动作,像是在给自己整理遗物似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拾好,我有些体力不支,靠在塌上休息一会。脑子里又蹦出那许多画面来,想着这个点,他是不是去上朝了,他昨日睡得好不好,会不会仍在为此事忧心。
我莫名又要自嘲自弄起来。何苦呢。我昨日那样在蒋琬跟前撒泼,在诸葛亮面前却一丝一毫办法也没有。原是因为我知道,他已够辛苦,国家的事尚且理不完,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再来费心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我回忆现代时对于他的了解,老师们讲到他时,最多的永远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几个大字,这样的人,大概就是为治国平天下而生的吧。
罢了,我又奢求什么呢。
我休息了一日,这一日里也没有去见他。第二日感觉精神好些了,阿夏进来说,宫里有人召见我,原是阿夏想让我猜是谁,我没那个心情,叫她直接说了,阿夏见我异于往常,不免露出担心的神色,我说我只是淋了雨,病了累了。
“是皇后的懿旨。”阿夏说,“那我只说你身体不适,推辞了?”
“既是懿旨哪里能推辞。”我说,一听是婉宁,拦住了阿夏,说,“我去。”
早不早晚不晚,正好是今日她传召我,也是巧。
想想走之前,总是要告个别的,那女孩子人品好,性格也好,若是我长久的在这里,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的吧。
正想着,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我下来时,一眼看到的仍是那巍峨的宫阙。我从西侧门进去,任凭几个黄门带着走。这路其实是有些熟悉的,初一那日不就来过么,许多事,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浮光殿一如往昔,现已入春,那梅花已谢,桃花待开,柳树抽了新芽,一切都开始生机勃□□来。婉宁见我来了,拉着我的手就要说话。
“丞相近日还好吗?”婉宁问。
“很好,只是事务尚且繁忙,恐怕抽不得空来看娘娘。”我官方且带了些敷衍的回答她,唯恐她问得深了,我不想答。
“我看你倒是不太好。”婉宁虽年纪小些,但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弱,一下就看出来我的颓然,又或许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没有的事,我也很好。”我笑得有些勉强,但仍否认。
“你与相父不会吵架了吧。”她看着我,嘴中嘀咕。
“不会的。你知道丞相那样子……哪里得空吵架呢?”我想,我与诸葛亮的确没吵架,这样的事,吵架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便好。”不知婉宁是真的没有看破我的心思还是不想拆穿,但是为了缓解我的心情,她又带我去玩些平日里她爱玩的游戏。
我坐在皇宫花园里婉宁命人扎的秋千上来回荡着,看她在一旁玩投壶玩得不亦乐乎,她看我时我也笑着看她,她认真玩游戏时我便抬头仰望这四方的天,心想可惜了,若是婉宁生在现代,哪怕有个平常的家世,也会过得比现在好太多。
皇后这个身份,有如婉宁一般嗤之以鼻的,也有做着春秋大白梦还想要的。
后者,大概如李夫人那样的人吧。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说曹操到曹操就到。还不容我多想两回呢。
正荡着秋千,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远远见到一个女子身后簇拥了一干宫女黄门正朝这边走来,这气势竟要赶上婉宁了。
我见她走近,凭女人的第六感,也不怀疑是其他的妃嫔,立刻觉得是那个叫李绮兰的无疑。为什么?不为什么,就凭她这妖娆的步伐,以及一脸厚重呛死人的脂粉味。这种女人嘛,现代绿茶婊,某男最爱。
刘禅就是某男里的战斗机。
婉宁见李绮兰过来,脸上立刻不好看,但未发作,只过来拉我说,“咱们走。”
“走?”我问她,“走什么?”
“我不想看到这个人。”婉宁瞥了李绮兰一眼,还没等我说话,那李夫人倒是先热烈的招呼起来,“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见到臣妾就要走啊。”
语气轻浮至极,哪里还当这是皇宫了?
婉宁还在拽我,我松开她的手,示意她我们现在不走。
“哟,娘娘有客人?”那李绮兰边说着一下就到了眼前,她打量着我,问,“是哪家的夫人?”
“这是诸葛丞相的如夫人。”婉宁见一时走不掉,只好大大方方介绍我。
那李绮兰却是“哦”了一声,“原来是妾啊,咱们蜀宫什么时候也开始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了?皇后娘娘,您可得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