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尽是血迹，这个时辰了，却是守在这里，不回自己的屋子去。
只是孙太医常给京中贵人诊治，知道这些高门大户多的是别人不知道的事，所以也并不多问。
“郡主原本就有风寒在身，哪能经得住雨淋？还是小心些吧。”他朝着方天扬说完，便抬脚走了。
方天扬站在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孟舒苓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憋闷。
“方公子还不回去吗？”等芍药出去煎药了，春兰才走出来同方天扬说道。
“我能留在这吗？”方天扬没有看她，只是直直地透过屏风看着孟舒苓。
“男女有别，方公子留在郡主这里，怕是不妥吧？”春兰并不相让。
方天扬却笑了一下：“你们郡主救了我，不就是想让我留在她身边吗？”
春兰沉默了下来。郡主曾不只一次说过，不能让方天扬死了。而郡主今天折腾了这么大一圈，也确实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主动权夺回自己的手里。
只是，这话从方天扬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春兰，你们郡主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吧？”
春兰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恐怕我那次能顺利从王府逃出去，也是你们郡主的手笔吧？”方天扬的表情十分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春兰还算冷静，她并不想被方天扬带着走。
“我今天一路摸黑过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就是因为孟霈在这里等着，他要让我顺利到了这才行。而我那天要从王府离开，也是因为你们郡主想让我走，所以我才能顺利翻出去。”
“只可惜，她做得有些过了。原本每日该夜里走一趟的小厮，偏偏那天没有工作。而我在被段实坚发现后，又迅速有那么多守卫集结。如果不是今天孟霈演了这么一出，恐怕我还不能把这一点点的细节串联起来。”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春兰暗暗心惊。她自认跟踪之术也算上乘，却不想还是被这个方天扬察觉到了端倪。
“小郡主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却不拦着我，你们应该没查出我的身份吧？”方天扬这时候转头看向春兰，嘴角勾起一个微笑来。
“既然别人都查不出，那她就干脆亲自查。我如果不留下来，你们的小郡主，又如何亲自查呢？”
“你……”
“春兰姑娘，你虽然已经很聪明了，可同你们郡主相比，还是差了一点。”方天扬似乎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春兰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危险又棘手，如果不是郡主有令，她应该会立刻把这人绑起来关进密室里。
“我意思就是，你们郡主明白，我留下，也没人会说一句不是。但你却不明白，而且，你还担心我会影响了你们郡主的名声，是不是？”
方天扬见春兰脸色仍不太好，也不再卖关子了：“你们郡主看样子很信任你啊，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就是今晚在这个屋子里睡一晚上，除了你们，也不会有别人知道。即使那个什么王侧妃知道了，她也一定不会现在宣扬出去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王侧妃算盘打得精着呢，她要让你们小郡主嫁给那个段实坚，要是传出我在王府里做这做那，她还怎么让段实坚毁了郡主清白呢？你们郡主要不是知道这个，又怎么可能在孟霈面前出现，救了我一命呢？”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持续不断，听得人心绪不宁。
方天扬很有耐心，他就站在屏风前等着。
事已至此，孟舒苓留下他，他留在孟舒苓这里，才是最佳障眼法，也是对两个人而言，最为稳妥的选择。
孟舒苓要让王柔猜不透她想做什么，猜不透方天扬到底是干嘛的。而方天扬，他要保命，要在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之前，先让自己活着。
这倒像是一场交易。
“我一会会送药来。你最好有些自知之明。”春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离开了。
方天扬深吸了一口气，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孟舒苓还在睡着。
屋里的灯只留了小小的一盏，灯光昏暗，却瞧着暖暖的。
方天扬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个女孩子。平心而论，她长得确实够出众，即使放到现代，也是可以出道做明星的水平。即便是睡着，也能瞧出好看的眉眼，精致的小脸；也能想到她醒着时候灵气十足的样子。
说来他与孟舒苓也不过两面之缘。这也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可是那姑娘却好像印在了他脑海里。
第一次是因为她的沉着冷静，两副面孔；第二次是因为她救了他。
她不只救了他，还一早交代了春兰，好生收葬木头的尸体。
方天扬这时候想起了木头最后说的那句话，他说这府里只有郡主是好人。
是啊，她心思细腻，差点连他都骗过去了，可细细想来，她并不像孟霈一样，视无辜的人命如草芥。
她利用她所能利用的资源，却不会泯灭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