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看似平和,毫无刺激,实则他们已然完成一场利益交换。
焦娇若有所思,这对君臣之间……是否其实很明透?
皇上知道杜国公有不臣之心,私底下有小动作,因尚能控制住,就留他一条性命,耐着性子陪他玩,并且利用此过程完成自己的一些计划;杜国公知道皇上怀疑他,他也确实不无辜,但皇上没有证据,他又权大势重,皇上再怀疑也拿他没办法,便谨慎布局,缓缓博弈,等待蓄力完成的那一天。
肖似废后杜氏的女子,接连两场刺杀,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根本不重要,没准皇上和杜国公互相下了饵,互相坑了对方又促成对方……
想到这里,焦娇倒吸一口凉气。
你明我暗的游戏不好玩,心知肚明的游戏也不一定好玩。
前者可能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后者一个不注意死的更快。因为是彼此所有力量和心机城府的博弈,双方在局势变化里找着机会,争取一击击中,前一刻这是你的优势,后一刻因我做了什么这件事便可成为对付你的杀招,漏看一个,结果马上不同。
权力中心处处都是漩涡,聪明人不好过,蠢人更是过不得。
焦娇有些为自己担心……
很快,今夜之事有了结果,刘器撤职罢官,交出兵符,刘云秀御前失仪,暂行关押,刺客之事当然后续也要详查——虽然人都死了显然查不出什么。
大殿众人流水一样退去,宫女内侍们迅速进来悄无声息的打扫现场,景元帝起身去了偏殿。
偏殿是出去的必经之路,焦娇跟着景元帝的脚步慢慢走着,越发感觉到沉夜寂静,寒凉刺骨。
都说站在高处风光无限,实则高处根本没有什么风光,无波无澜里,最危险的交易已经达成,所有准备都在暗地……一旦有事发生,已经不是开始,也不是机会,它是结局。
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再不小心卷进去,影响到的可能是自己小命。
焦娇深呼一口气,对皇宫诡谲有了新的认识。
“皇后对朕的表现可还满意?”
耳畔出现熟悉的声音,低沉慵懒透着调侃,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这个男人总有一秒破坏气氛的本事。
焦娇板肃小脸:“臣女不敢。”
“啧,哪有什么敢不敢的,不过愿意不愿意。”景元帝哼了一声,“刚刚还抱着我不撒手,又是瞪又是凶,这会倒不敢了——不是朕说,皇后这用完就扔的习惯,是不是有点不大好?”
焦娇:……
那都是被你逼的!你一个皇上要不要脸的!
景元帝坐在大殿的龙椅上,他惯坐的地方,惯用的姿态,连入座的角度都一样:“乖乖的安心待嫁,嫁给朕不亏。”
他声音慵懒又放松,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没什么意外也不会出任何意外,她的所有担心都是自寻烦恼,只要眼睛看着他,相信他就好。
一句话,神奇的抚慰了焦娇心中的焦躁,也成功逗的她脸红了。
“夜已深,皇上请安寝,臣女告退。”
景元帝这次非常好说话:“嗯,去吧。”
焦娇狐疑转身的同时,注意到他姿势有点别扭,尤其左手……
她怎么忘记了!他受伤了!
刚刚一通对峙,他什么都处理了,连寝宫都安排了人打扫,偏偏不记得自己受了伤,也没有叫医官!
焦娇很想说该!疼死你算了,叫你霸道欺负人!
可视线还没转开,脚尖还没转回来,她注意到已经有血流了出来。
血色洇在黑色衣袍上不明显,可流到他手腕就刺眼多了,殷红又吓人。
量还挺多。
焦娇欲言又止,心有些乱。
景元帝见她看到了,索性不再躲,拉起袖角胡乱擦了一下,见血迹不在立刻满意,全然不当回事。
擦完还嘲笑她:“朕的皇后,份量可是有点重啊。”
焦娇气哭!
这个狗脾气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请闭嘴好吗,没人当你是哑巴!
焦娇声音有点硬:“你需要包扎。”
景元帝啧了一声,看起来很不耐烦:“朕身边有的是人,用得着你操心?”
焦娇眼圈有点红。
景元帝:……
“行吧,朕立刻令人过来给朕包扎,你去吧。”
焦娇仍然没有动。
因为他根本就是在敷衍她!嘴里说着要叫人的话,实则一点表示都没有,还脚尖微动,看着不远处墙上的剑,看样子……是想等她走了,出去玩会儿这个!
这是嫌她碍事了是不是?
你不喜欢,非要催着我走,我还不走了,焦娇倔强的站在原地。
景元帝:“你怎么还不走?”
焦娇抬眸,露出大方微笑:“大家都忙着,看起来没什么人,臣女给皇上包扎吧,包扎完臣女就走。”
景元帝僵住了。他皱眉:“用不着你——”
焦娇脸上笑容逐渐消失,眼圈也一点点红了。
“……会疼的。”
她不是什么娇娇小姐,受过伤,知道那有多疼。说不疼,不在乎,是因为……没有人疼,没有人在乎,自己也就不用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