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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_槊古【完结】(29)

  所以前两次,老太爷都拒了,直到第三次,符家老三费尽心力,用完了身上最后一块铜板,终于叫门房递了一句话进来。

  “老太爷如今遍体绫罗,满桌山珍海味,日子过得赛神仙,但等到了地底下去呢?福都留给了儿孙享,自己冷冰冰往棺材里一躺,还谈什么极乐世界。”

  每个人都怕死,尤其是有钱的老头,符家老三这句话正打在了老太爷的命脉上,于是也不顾七十五岁的高龄,赶紧撤了戏台子,亲自出门来迎接符家老三进去。

  具体是怎么谈的,那时晏非还小,自然不知道。等到了上学堂了,祖父和父亲都只叫他好好念书,中个状元了。

  家族的秘密被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宗祠里,而晏非那时一心只愿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念完私塾,央了父亲开恩上了洋学堂,不是学算术,就是放学后和社里的伙伴聚在一起,偷偷地看着好容易从书局里弄出来的《茶花女》《政府论》《君主论》。他那时骂袁世凯,又四处奔走,想在出国前办一份开国智的小报,忙得很,全然不知,半截晏家已经在阴暗里腐朽了下去。

  晏非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花辞小声提醒:“晏非,这里铃铛闹得不正常。”

  养老院里,老人来去皆是常事,所以有未散的散魂纠缠着定灵钟让它吵得不像话,也是可以谅解的。但站在此处,定灵钟却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反而是很有规律地一敲一敲地发出了声响。

  “是那几个执行员发现我们来了。”

  晏非刚说完,便看到花辞凭空一捞,又将手放在鼻尖一嗅,而后辨认了会儿,才道:“怨气很淡,大多是魄的味道。”一抬眼看着晏非盯着自己,一不留神,很怂地做了解释,“鼻子不灵点,也找不到吃的。”

  “还不够灵,否则正好当搜救犬用了。”晏非很难得地开了个玩笑,但并不好笑,他也不期待花辞听了笑话后能捧腹,因而很自觉地从身上一直背着的单肩包里取出了一枚长笛。

  笛声有股很浓的怨气,被花辞收得好好的幽枉也开始躁动了起来,这不得不让花辞腾出手按住了匕首,低声道:“还不是时候,在等一等。”

  “湘西赶尸,用得是符箓和长笛,花辞,你看好了。”晏非以自己为圆心,撒出去了半扇的符箓,那些符箓无一不都落了地,躺在绿莹莹的草地上,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光。

  晏非将长笛凑在唇边,当第一个音符跳出来时,花辞便觉得很耳熟,等音符串在一处,贯起了绵绵畅意,是《化蝶》。花辞不得不意外,在她的设想中,这段音乐该是凄凉哀婉的才是,而不该如这曲子,自由,快乐,宛若到了人间仙境。

  晏非并不知道花辞的所思所想,他低眉吹得认真,本掉落在草地上的符箓随着他的笛声缓缓升起,甚至在半空中捋直了纸张。接下来,更让花辞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丝丝的游魂从那间月子中心的四周飘了出来,循着这笛声,缓缓地自自拣了符箓贴合上。

  但这其中,不乏怨气,比起游魂乖巧地如归家的幼童,怨气更像是举着愤怒拳头的小子,他们暴躁地在符箓上窜来窜去,想要从符箓上挣脱开来,可又偏偏无果,于是只能徒劳地挣扎着。

  当这些被撒出的符箓承满了所有的散魂和怨气后,他停了笛声,抬起了手,那些符箓便听话地个跟个地贴着顺进了口袋里。

  花辞道:“结束了?”

  晏非道面色凝重:“没有,这月子中心有点不太对劲。”

  花辞不解:“怎么了?”

  “怨气太重了。”晏非看着月子中心,沉吟了会儿,“作为阴司的人,即使枉死,也不该有这么重的怨气才对。”

  花辞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阴司的人,天天和怨气厉鬼打交道,都很明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任意地让自己怨气横生——他们很清楚,这样做,只能引来一帮同事把自己杀了,最后再被人闲言碎语。更何况,阴司平时里会让他们听点《往生咒》什么的,魂养得重,不会随意弃魄而去,这样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变成魄,压根不会成为怨气。

  月子中心矮矮的三幢楼,中央围成了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头只有灯,没有人。事实上,隔壁的养老中心的灯大半还亮着,偶尔还会从没有关好的窗户里飘出二胡的声音,但月子中心却两栋楼漆黑一片,只有最前方那栋贴着“休闲中心”四个鎏金大字的楼里还亮着一间房的灯。

  晏非问花辞:“现在几点了?”

  花辞道:“七点四十五。”

  “还早,”晏非道,“这月子中心有问题。”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打算,反而转身往山下走去。花辞没注意,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忙小跑着追上。

  晏非等花辞赶上之后,才察觉到如今跟在身边的不是已经有了默契的不晴或者沈伯琅,而是根本没有经过训练的花辞,于是他尴尬地放慢了脚步,道:“今天的任务只是引灵,把那三个执行员的灵魂拼好,再看看能不能趁机问出点什么。”

  “哦,”花辞一顿,又接着问道,“拼出灵魂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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