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前面去了,说要问弟妹讨酒喝。”
朱襄笑了一下,道,“他很喜欢小嫂子呀。”
柴文俊道,“顾家女儿,既有才能又有胆识,自然招人喜欢。”
朱世杰摇摇头,“我看她也普通。延之在龙口能搞出如此阵仗,怕也是那位岳丈出力多。龙口当真富庶,凭他一人之力,居然能修出那般好的路和河堤来。”他盘算一番,叹气道,“人常说地主仓中的粮食因来不及吃而霉坏了,我是从来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顾青山只是出钱,力主修路和河堤的,是顾皎。”柴文俊坚持道,“此女当真不凡——”
朱襄抿唇,看了柴文俊一眼。他立刻闭嘴,抱歉地笑笑,不该在她面前说别的女人好。
不,她素日没那么小气。
魏先生为李恒定下婚事,王爷没有意见,她却很不满意,只说“偏僻乡里,能有什么好女子?”;李恒当真同意了婚事,她憋闷了好几日,漏了一句话说,“我倒要看看,他后悔的样子”。
顾皎越好,她越难过。
顾皎不知自己成为别人夫妻间的小龌龊,她只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错话了。
仗着李恒这段时间的亲热,居然越界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
李恒的笑脸立刻收起来,整个人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冷漠。他只看她一眼,道,“皎皎,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
说完,他径直走了,也不等她一下。
顾皎心虚,也不好在要待客的当口耍任性,只好赶紧梳头换衣裳,紧跟着出去。
李恒走得快,早不见了人影。
她暗悔,李恒什么都好,只将自己的软肋和心思捂得死死的。他这般忌讳和生气,是因她说了错话,还是被点中了软肋恼羞成怒?男人心,海底针,真他娘的不好摸。他大爷既然都和她那么亲热了,就不能直说吗?
顾皎一边腹诽着,一边追去前院。到的时候,院子里只顾家父子和卢士信在,三人围着一个大酒缸子研究,卢士信更是恨不得立刻打开享受。
她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李恒,只到处看。
杨丫儿在管着丫头和仆妇,长庚忙着调和各处的下人,李恒却无影无踪。
她咬唇,这狗男人,到底什么脾气呀。都两回了,生气便一声不吭地消失,让她一个人焦躁。
卢士信见了她立刻欢快地招呼起来,“弟妹,快来。”
顾皎勉强笑笑,走过去。
“听说那个酒精是你让人捣鼓出来的?”他问,“酒中精华?可按理精华才是最好的,为甚偏偏不能喝?”
“浓度太高——”
“什么?”
她立刻醒了,转口道,“度数太高,会烧坏五脏六腑。”
卢士信很是不信的样子,顾皎便问,“义兄,你怕不是偷偷喝了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弟妹果然懂我。那般好玩意,说是能治病救人,但闻起来分明好酒。我这人啥都不怕,岂能被区区酒精难住?当然是先弄了一竹筒出来喝试试,果然后劲大。”
顾皎无语了,这样人绝对不可能活到寿终正寝。
正说着话,含烟从院门那边急匆匆来。她小跑着,全身慌张和焦躁,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般。杨丫儿迎上去,和她说着什么,她却恍惚得很,什么都没听见。杨丫儿戳了她一下,她才性转来,走向顾皎。
她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视线扫过卢士信的时候微微一缩,立刻低头。
顾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延之呢?”
卢士信咧嘴一笑,抬手往上指了指。
顾皎这才看见,那家伙居然和周志坚一道,站围墙上去了。小庄四面围墙高且阔,确实能站人的。
此刻,他着了一身单衣,立在最高处。夕阳如血,彩霞入山,沉沉的夜色即将来临。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一些郁结来。
李恒,他在难过。
那天晚上的晚宴,顾皎没吃好。
勺儿的手艺照样优秀,龙口本地产的蔬菜十分鲜甜,从山上摘下来的野菜滋味十足,野果子做的糖水也很酸甜。
可是,她坐在单给自己和朱襄开的小桌上,开心不起来。
“喝!”朱襄递给她一个指头大小的杯子,“别老去看恒哥,咱们姐妹先喝一杯。”
顾皎接了酒杯,不敢一口喝,只好一点点舔。
朱襄端详她一会儿,伸手摸摸她的头,“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难过呢?和恒哥闹别扭了?”
顾皎有点惊讶地看她,她笑,“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她点点头,确实是需要一个外援。
朱襄端着酒杯,晃了晃,“两口子闹别扭,正常。我和郡马也是三日一吵,五日一闹。”
顾皎放下酒杯,帮她布菜。
朱襄承情,便说了一个,“恒哥平日什么都好,对兄弟仗义,对父王忠诚,对先生尊敬,对我也是颇为照顾。他领兵的时候,万事亲力亲为,和士兵也基本上同吃同住,威望好得很。可只一个,他最不喜有人提他不喜欢的事。要有人提了,男的揍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