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厉害呀,是不是会轻功?”面具下的眼睛里星芒攒动。
他勉为其难地回夸了一句:“你也很厉害,那么多灯谜全都猜对了。”
“我平时在家闲着无事,就看字谜帖猜着玩,班主出的那些题都是灯谜帖子上的,大部分我都见过,算不得厉害。”她老老实实地说,“不过里面有一道九宫算图,我是算得最快的!其他人都卡在这上头,才让我拿了第一!”
她说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留意听,因为他看到小曲里跟邵东亭说话的那两个浮浪子出现在左近人群里,行迹鬼祟,目标指向正是面前这个小姑娘。
看她的衣着妆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上元夜出来游玩与家人走散了。东亭为什么要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手?
果然,她去领完奖励回来,那二人见她落单,便一左一右包抄上去。他悄悄跟在其中一人身后,趁那人伸手,从后面抢上去一把扣住。
腕力虚浮,不像练过的,只是一般的街头小混混罢了。他赶紧松开手,免得下手太重伤了人。
即便如此,那人仍旧疼得脸都白了。他还算有见识,旁边的同伴回过头来发狠想要动手,被他连忙拉住使个眼色,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腕逃走了。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捂住自己刚拿到手的荷包袋:“那两个人是不是想偷我的钱?头奖有八百钱呢!他们肯定一早就盯上我了!”
一早就盯上是真的,但恐怕不是为了区区八百钱的奖赏。
她学着江湖人的架势对他抱拳致谢,又想起自己还蒙着脸,抬手先将面具摘下来。
皎月似的一张面庞,乍然破开乌云的遮蔽,满街亮如星辰的花灯烟火都瞬间失了颜色。
虞重锐恍然明白过来。东亭找了两个不会功夫的浮浪子,或许并不是想对她不利,只是自导自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偶遇罢了,但似乎被他抢先搅黄了。
很久很久以后,在外头行走久了、遇到的人多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容貌其实是很惹人注目的。
“婆婆说我娘亲是难得的美人,任何人见过一次都不会忘记,而我又很像她,”她笑嘻嘻地凑过来,用她那水蜜桃似的嗓音嗲声嗲气地问他,“那我是不是也长得很好看呀?”
蜜桃已经长熟了,脱去了生涩稚气,娇柔软糯之中还带上了一丝沙沙的蜜意。他最受不了夜里她双臂挂在他脖子上,用这声音低低地叫他“夫君”,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捏了捏她桃子似的脸:“你也是。”
“什么也是?”她不满地鼓起腮,更像一颗桃子了,“问你我长得好不好看呢!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不对,上元节你就见过我,到上巳节才开始喜欢,难道是被我用甜言蜜语厚脸皮拐来的吗?原来夫君吃这套呀!”
那样的一张脸,谁见过之后会忘记呢?
所以在上巳宴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她了。
而且他发现,悄悄看她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有男有女,目的也并不单纯。邵东亭买通浮浪子或许只为营造一场看似意外、无伤大雅的邂逅,赢得美人芳心,在她酒里下药的人就没那么有耐心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门去又遇到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丫鬟,帕子上的迷香隔着老远都让他不禁掩鼻。
他从背后把那假冒的丫鬟打晕放倒,帕子盖在脸上,够睡上好一阵了。
身边换了两次人,她也没觉察出来,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身上。他把她带到最偏僻的一间库房里,从外头关上门,前脚刚想走,后脚她就自己开门跑了出来,身上的外裳也不见了。五石散的效力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半天才会消退,他只能在这里守着。
走不了还有一个原因——服过五石散的人神智不清,举止无常,有些难缠。
“这是谁家的少年郎呀,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她抱住他的腰不撒手,仰起头媚眼如丝地睨着他,“我瞧着你有点像一个人。”
他以为她认出了自己,推她的手微微一顿:“谁?”
“我未来的夫君。”
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肉麻情话?
一直到成亲后过了很久,虞重锐才明白,那天她能抱着他说了整整两个时辰,并不是五石散的效力,只是她的正常发挥而已。
她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对“墨金”不再顾忌后怕,邓子射养的蛊虫还会好奇又谨慎地凑过去偷偷瞄两眼,有时甚至会主动提起往事。
“刚中蛊那会儿,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所有人都想害我。”
“看我也想害你吗?”
她把脸皱成一团:“对,你害得最凶!”
他略一回想,自己那时应该克制得很好才对:“我害你什么了?”
“害我得了相思病。”
他希望能和她在一起更久一点,所以每天盯着她练剑爬山,她却总是见缝插针地偷懒。在桃林里舞剑,舞着舞着就爬到树上去摘桃子,还用她爹娘留下的宝剑削皮。
是的,遥园现在有桃树了,他在山脚下种了一大片,春日里花叶灼灼,秋风起时硕果累累。
爬山爬到一半,她开始“哎哟哎哟”地喊累,捂着心口说:“不行不行,我心口疼,闷得慌。”
他连忙把她扶到路边坐下休息,她一边抚心口一边说:“我总觉得这儿还是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