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说,若是薛妃这胎有了问题,要整个昭阳殿与御医院陪葬。
天子虽然仁善,可他宠爱薛妃的事情世人看在眼里,未必做不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事情来。
这种情况下,薛妃的这一胎必须安安稳稳生下来,不能有一点意外。
哪怕薛妃的肚子,瞧着有点怪。
他与薛妃的女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人间。
崔元锐忽又想起,曾经伺候薛妃生产的几位御医,似乎在诊治其他宫妃时出了问题,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再没有一个人留在华京城。
他当时还以为是那些御医们学艺不精,而今想来,却是薛妃暗中动的手脚——留着御医们的性命,终归是个祸患,他无权指责薛妃的狠辣。
夹着寒意的春风迎面拂来,崔元锐眸色微沉,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若现在他还想不明白薛妃为何将九公主的事情告诉他,他便白在光禄勋的位置上做了多年。
九公主今年五岁了,薛妃已经保存这个秘密五年,她完全可与将这个秘密带进皇陵中,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而今告诉他,是要他为她做事。
薛妃轻笑,道:“并非我有心逼迫你,而是孩子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生的,凭甚么要我一人担惊受怕?”
崔元锐深呼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薛妃继续道:“刚才从这走的许裳,不能留。”
“许裳是个聪明人,若她听到那些话,再见九公主的模样不像天子,心中若起了疑,将此事告知天子.......”
说到这,薛妃声音微顿,道:“至于什么后果,想来不用我说,你心中也该明白。”
崔元锐道:“若是她只是进来找七公主,并没有听到那些话?”
许裳是程彦最为要好的朋友,而程彦,更是李斯年的心上人,若他杀了许裳,程彦必会为许裳报仇。
那个谪仙面容修罗心的李斯年,更会与程彦站在同一战线。
崔元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此事颇为棘手。
薛妃道:“你若觉得不好做,那便不做了。”
“反正孩子不是我一人的,追究下来,也不是我一人的过失。”
崔元锐呼吸微紧,脸色变了几变。
薛妃见此,眼中讥讽的笑意,带了几分悲凉。
人总是这样,哪有什么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不过是在不曾威胁到自己的利益时,不痛不痒地劝你要大度。
可若一旦伤害到了己身,便会换了一张面孔。
这便是针不扎在自己身上,自己永远不知道疼。
薛妃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崔元锐长长的叹息声。
薛妃秀眉微动,没有回头。
..........
许裳从小道中出来,见了最初跟着她一同进入小道的侍女们,便道:“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能往外说半句。”
“知道吗?”
许裳素来娴雅,甚少有这般的疾言厉色,丫鬟们纷纷点头,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会往外说半分。
然而尽管如此,许裳的眉头仍是是紧紧蹙着的。
这些人是自幼跟随她长大的人,她自然是放心的,可是七公主呢?
她与七公主虽然聊得来,但七公主最厌烦的便是宫中争夺算计,未必会帮着她圆这个慌。
更何况,为她圆这个慌百害而无一利,七公主素来明哲保身,与她的那些交情,并不值得让七公主冒险。
可若不将这件事圆过去,改日薛妃试探七公主,得知七公主并未去小道,在小道的人,一直是她,那么薛妃必会怀疑她听到了自己与崔元锐的对话。
薛妃与崔元锐议过亲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天子宽宏大度,丝毫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从天子任用崔元锐做光禄勋便可以看出来了。
可再怎么大度的天子,也容忍不了自己妃子在跟了自己之后,还与旧情人眉来眼去私下密谈。
薛妃为了保守她与崔元锐私下见面的秘密,多会对她出手。
想到这,许裳微蹙着的眉头又深了一分。
她必须要去找七公主。
七公主身受天子与太后的宠爱,寻常人动她不得,更何况,在薛妃崔元锐面前的那番说辞,只是让二人怀疑七公主是否来过,并不能确定七公主是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不能确定,又忌惮七公主的地位,自然便不会对七公主下手,七公主仍是安全的,只是担了一些风险。
可若是七公主不帮她这个忙,她遭遇的,便不止是风险了。
她的父亲偷养府兵的时候虽然有长公主在天子面前开解,但这仍是天子心头的一根刺,她在边关立下的战功越多,天子便会越发忌惮她,如果李承璋还活着,她在天子心中还有一分利用价值,可现在李承璋已经死了,她的存在,对于天子来讲,是一种威胁。
薛妃若想除她,天子不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可能会替薛妃遮拦。
她如今的处境,太难太难了。
她只能求七公主帮她。
七公主若为她担此危险,她必会加倍报答。
许裳打定主意,决定去找七公主。
问棋见此,忍不住道:“姑娘,咱们不是出城给安宁翁主猎皮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