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妍穗还不知道皇帝拿她下饭。
皇帝唇角勾了勾,呷了一口茶水,看着摆放的荷花都清爽起来,叶子更绿了,花也更娇艳了。
难得的安谧宁静,薛妍穗揉了揉眼,吃饱了,困意袭上来。
“陛下,宜阳郡主来请罪,候在紫宸门外。”韩道辉神色古怪,宜阳郡主仗着太后宠爱嚣张跋扈,但性子鲁直,她竟会主动请罪,以退为进?
“行宫来人了?”皇帝的声音冷冷的。
韩道辉这才明白其中关窍,“太后娘娘身边的杜尚仪入宫了。”
薛妍穗迷糊中听到宜阳郡主、太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倾听。
皇帝瞧见,如覆冰雪的眼眸凝出了点笑意,“薛贵妃想要如何处置宜阳?”
薛妍穗彻底醒过神,“陛下是在开玩笑吗?”
“君无戏言。”皇帝眼神淡淡。
既然那东西要他护着薛氏,宜阳冲撞了她,虽然她没吃亏,若想惩罚宜阳,皇帝也由她。
后宫女人的手段,不外乎打打骂骂那些,就算她凶悍了一些,最多打骂得重些,算不得什么。
确定了皇帝的意思,薛妍穗目光灼灼,她对处置宜阳郡主没兴趣,一个没在她手里讨到好的刁蛮丫头罢了,但她对宜阳郡主的“人”感兴趣,她想要。
“陛下,臣妾要宜阳郡主的扈从。”
“什么?”皇帝错愕。
薛妍穗眼巴巴的盯着他看,“陛下,不行吗?”
“不行。”皇帝断然拒绝,在看到她眼神暗下去的时候,话锋一转,“为何要她的扈从?”
“臣妾身边的人太弱了。”薛妍穗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皇帝,“臣妾想要几个厉害的,以后遇到不长眼的再动手的时候,臣妾就能稳操胜券。”
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和皇帝说话,完完全全的将皇帝当做她的靠山,心思袒露得明明白白,不遮不掩。
这感觉很新奇,甚至有种陌生的愉悦,皇帝觉得就算薛氏口是心非,存着邀宠的心思,他也不是很厌恶。皇帝想要满足她,却故意慢悠悠的开口:“宦官不行……允你挑几个宫女。”
透帘而入的几束光线打在薛妍穗明艳的脸庞上,从失落到惊喜,每一点变化都灵动鲜活,像是一朵牡丹花在皇帝眼前绽放。
国色倾城,引人迷醉。
皇帝闪了神,片刻后,才开口:“带宜阳过来。”
宜阳郡主眼睛哭得肿肿的,瞧见薛妍穗,恶狠狠的瞪视。薛妍穗轻啧了声,这才对嘛,明明是个女霸王,装什么小可怜。
跟在宜阳郡主身后的中年妇人,年约四旬,慈眉善目,连连给宜阳郡主使眼色,后者才不情不愿的收回眼神。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过礼,中年妇人也就是太后身边掌事女官杜尚仪,向薛妍穗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宜阳郡主立着不动,杜尚仪眨了好几下眼睛,她都当做没有看到,不给薛妍穗行礼。
按照规矩,宜阳郡主和杜尚仪距离皇帝五六步远,皇帝看不到她们的眉眼官司,面上的不悦之色依然越来越浓,他没有听到宜阳行礼的声音。
杜尚仪跟着太后十多年,也算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却不敢倚老卖老,她太清楚皇帝不是个心肠软的主。拉着宜阳郡主跪下,开口请罪:“陛下,老奴奉太后娘娘令,带郡主请罪,郡主惊扰圣躬,请陛下责罚。”
一字不提薛贵妃,杀机暗藏,宜阳郡主错在惊扰圣躬,那薛贵妃踹郡主入水、摘太后娘娘的莲蓬之错,就得另算。
“宜阳性情跋扈,不敬贵妃,目无尊卑,的确该重惩。”
皇帝缓缓敲击御案,不疾不徐,一下一下的闷响,却似一柄巨锤砸在杜尚仪身上,她几乎维持不住常年挂着的笑。
“念在太后面上,免了她的罚。”
不待杜尚仪喘下一口气,又听到,“宫里却不能再容她生事,收了她的门籍,遣出宫。”
杜尚仪眼前一黑,这是被赶出了宫,若传扬出去,宜阳郡主颜面不保。宜阳郡主不敢置信的瞪大红红的眼睛,傻在了地上。
“陛下,太后娘娘素来疼爱宜阳郡主,且郡主不是故意不敬贵妃娘娘,她是乍然见到有人摘太液池的莲蓬,关心则乱……”在皇帝冷漠的注视下,杜尚仪辩解的话,戛然而止。
“薛贵妃的错,自有朕来处置,轮不到旁人。”皇帝轻描淡写,“至于莲蓬,韩道辉,传朕口谕,今年潭州贡的湘莲,建州贡的建莲,宣州贡的宣莲,直接送入行宫。”
“喏。”韩道辉连忙应下。
杜尚仪脸上青青红红,薛贵妃摘了太后娘娘几个莲蓬,陛下便将三州贡莲送给太后。太后娘娘在乎的是几个莲蓬吗?太后娘娘稀罕这些贡莲吗?
太后娘娘要的是陛下的态度。
杜尚仪憋屈的几乎吐血,她都不敢想象太后娘娘知道了会多么伤心。
太后娘娘与陛下这对母子,本也是母慈子孝,陛下怎能伤太后娘娘的心。
母慈子孝?杜尚仪忽然打了个寒颤,这两年太后娘娘与陛下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似乎生了隔阂。宜阳郡主落水,她身边的人害怕受罚,快马飞奔报信,半个时辰就到了行宫。太后初听大怒,却在听到陛下袒护薛贵妃的时候,沉吟良久,才遣她入宫照料宜阳郡主。在她临行之时,嘱咐了她一番话,“皇帝难得对一个人上心……罢了,若皇帝罚阿琼,你不可为她求情。再替哀家带几句话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