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说话,更显得凝滞沉闷,皇帝放下筷子,“传教坊司进乐。”
韩道辉微微一愣,有些纳闷,按例,晚膳时,教坊司应奏乐歌舞,以供皇帝赏乐观舞,但陛下素来不喜,从来没传过歌舞,今儿这是怎么了?
教坊司的女乐舞伎很快到来,弹琴唱曲,舞姿翩翩。
能进教坊司,能到御前献艺,无论是歌是舞都是天下顶尖的,美是有感染力的,薛妍穗看得心情愉悦。
有了歌舞娱目悦耳,注意力就转移了,薛妍穗又有了吃饭的兴致,吃了几筷鱼肉。
皇帝也重新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块鱼肉。面上虽还是冷冷的瞧不出来,心情颇为愉悦,想着以后晚膳是不是都传乐?
一曲结束。
弹琴唱曲的女乐一袭绿裙,眉眼间带着一抹柔弱娇态,薛妍穗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忽听她歌喉一转,换了一首乐曲。
听了几句,薛妍穗微微蹙眉,待听到中间,她看向皇帝,眼神狐疑。
这首诗是赞美一位倾城佳人的,描绘了佳人出身显赫,容颜清丽,性情高洁,诗句华美,佳人让人钦慕而不敢亵渎。
薛妍穗听了却想冷笑,因为这是本朝有名的才子为薛华棣写的,那位美而仙的佳人正是薛华棣。
而诗中用来反衬的那个东施一样的人物,才是她薛妍穗。
薛成在得知皇帝病入膏肓之前,一直筹谋着将薛华棣嫁给皇帝,入主中宫。
而本朝重才华,重才子才女,薛成为了薛华棣的皇后之路更顺畅,重金请大才子作诗作赋。不得不说,薛成深谙宣传造势之道,他也成功了,薛华棣才女之名响彻京师。
虽因皇帝的怪疾,薛华棣放弃了入宫为后,但她抢走了昌王。待皇帝崩逝,昌王登基,她依然是皇后。
这些是薛妍穗根据原主的记忆推测出的,原本不与她相干。
可现在一个教坊司的女乐当着她的面唱,而皇帝那张冷面上竟露出点悦色,似乎颇为沉醉。
薛妍穗心一沉,忽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测,难道皇帝的不近女色其实是对后宫嫔妃没有兴趣……其实在意薛华棣?
曲指在太阳穴上狠敲了几下,薛妍穗觉得自己疯了,胡思乱想。
“薛贵妃你在做什么?”
“头疼,臣妾被吵得头疼。”
“吵?你们下去。”皇帝一挥手,歌舞止歇。
绿裙女乐盈盈行礼的时候,薛妍穗脑海里亮光一闪,原来她眉眼间有几分像薛华棣,难怪她觉得眼熟!
“陛下喜欢这首曲子?”薛妍穗试探的问。
“尚可。”皇帝随口答,其实这种靡靡之音他第一次听。
以皇帝的挑剔,他说尚可,便是满意了,薛妍穗沉默了。
皇帝见她心不在焉,便命人撤了晚膳。
“臣妾告退。”薛妍穗觉得她得回去缓缓,起身告退。
陛下尚未发话,薛贵妃率先离席,像是在使小性子。御前侍候的宫人敛目屏息,这位薛贵妃太大胆了,敢在陛下面前七情上面、喜怒随心。
皇帝也以为她在使小性子,开口唤住她,“朕听说你挑了两百个宫女?”
薛妍穗脚步一顿,慢吞吞的侧过身子,左耳上的珍珠坠子一荡,轻笑:“陛下应允了臣妾挑宫女做扈从,君无戏言。”
皇帝的眼神晃了晃,“刁钻。”
“臣妾这凶悍刁钻之人告退。”薛妍穗走得脚下生风,把皇帝晾下了。
皇帝有些烦躁的压了压眼皮,薛贵妃这是以退为进?
第15章
第二日,五月初一,朔日,本朝朔望之期,举行大朝会。
天色未明,文武百官列队入宫,御前亲卫护立两侧,高官显贵俱都神色端凝,皇帝终于临朝了。
这些日子,皇帝不上朝,不见大臣,透着不祥之气,朝中暗潮涌动。直到内宫传出消息,圣躬无恙,一些人放了心,另一些人却开始受煎熬。
殿中侍御史引领百官入殿,按官职、爵位各居其位,手执牙笏,静静等待。
“圣人临朝。”
皇帝龙袍冠冕,登临建极殿。
群臣大礼参拜,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然正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群臣雷鸣般的高呼,皇帝神色深沉,“诸卿起身。”
御座之上的帝王,龙章凤姿,威仪赫赫,哪里有重病垂危的样子?
薛成等人虽已提前知道皇帝召见了嫔妃,似乎安然无恙,但亲眼看到,依然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
皇帝怎么瞧着精神健旺了?
虽然看不清群臣的神情,皇帝猜得出他们的反应,君臣之间,不是君强臣弱就是君弱臣强,他病了太久,也放任了太久。
薛成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两朝老臣,虽心惊于皇帝好端端的,但面上绷得住,他镇定如常,依附于他的人有了主心骨,也都慢慢的缓过了神。
一个个举笏出班,朗声奏报:
“启奏陛下,上月洛州连降大雨,以致城墙倒塌近三里,洛州刺史出公廨钱粮雇民重建。”
“启奏陛下,百济遣使朝贡,现已过登州。”
……
奏报的臣子个个恭敬,奏报之事却都是些琐细小事,没有经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