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失了会神，开始痛哭，边哭边怒将簪子折成一截又一截，扔进盆中任他焚烧成灰烬，起身去了周丽姝的牌位面前，跪了一个晚上，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也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第二日临近正午，十里才重新见到他。
他头发还有些湿，衣服也换了身新的，出来之前应该沐浴过，眼睛有些微肿，脸上之前就留着的胡子遮盖了他的颓废。
“阿拾。”沈瀚看见她嘴角扯起一抹笑，只不过很是勉强，显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勉强起来。
十里道：“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丑。”
沈瀚眼眶又红了，咋了眨眼将即将涌出来的泪憋回去，长长叹息一声，是无奈是伤感也是遗憾，“阿拾，你长大了。”
“嗯，所以你该把我每月的零花钱交给我自己管了。”
正想伸出手摸一摸她头发的沈瀚手停在半空，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继续自己的感怀，“爹很少陪着你，也很少陪着你娘，爹对不起你们母女，以后爹爹哪都不去，就在京都看着嫁人生子，儿孙满堂。”说到这，沈瀚忽然皱眉，“闺女，咱商量个事，以后你不嫁人成不，咱招赘，你看上哪个小子，告诉爹爹，我帮你把他抢过来。”
“没有，不劳烦你动手，要不你先把今年的零花给我吧，实在不行半年也可以，再不行，那你把管家在城门口收走的那三百多两银子给我，那是我自己凭本事骗来的。”
被她这么闹，沈瀚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感怀，正视十里没有银子这个问题，“你很缺银子？”
“缺。”城里的物价有点贵，打造笼子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更不要说锻造武器。
“要很多吗？”
“多多益善。”
“你等等，爹拿给你。”
十里看着盒子中装的一万两银票，承诺道：“以后我会还你。”
虽然将家中现银拿出去了一半，但沈瀚面上毫无波澜，“还什么还，我是你爹。爹昨日说要带你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饭还没兑现，趁还有半天功夫，我们走。”
“等我把银子放起来。”
万景楼，是皇帝题的字，被誉为天下第一楼。楼如其名，不同包厢不同景色，一楼看上去与普通酒楼没太大区别，但上了二楼就像是换了个天地，白色石壁上大片水墨泼洒，似人非人，似景非景，你把它想做什么，它就像什么。
用来糊门窗的纸也是最好的云母熟宣，纸上还作了画，据说是出自名家之手，每间包厢的画都对应着它的名字，推开包厢门进去，门上挂的字是什么景，里边呈现的就是什么景。
“大人，您里边请。”小二见沈瀚搀着拐杖，忙上前去扶他，“四季景还剩冬景，和夏景，四君子还有菊，您要哪间？”
“冬景，看着亲切。”
“诶，好嘞，您随我来。大人想要吃什么菜，酒楼新来了个厨子，最会烤鸭子，您要不要来一只？”
几人正走着楼梯，十里跟在小二后头，听他说完，抢在沈瀚开口前出手拍了拍他后肩，“所有特色菜，全部上一遍。”
小二瞪大了眼，“特色菜一共有一百零八道，小少爷您确定要吗？”
十里将筱青和筱红留在了府上，自己一身男儿打扮跟着沈瀚出来，“嗯，我有钱。”
“好嘞！小的这就去后厨说一声。”小二应承的极快，将沈瀚交予十里，蹬蹬蹬跑下去。
这里东西好环境好，同时菜也贵得一逼沈瀚感觉到了银子从指缝溜走的声音，但闺女第一次来，不能扼杀她的兴致，“阿拾，这么多菜我们才两个人怎么吃得掉？”
十里指了指脚边的小四，“我们有五个人，它抵三个。”
小四似乎知道她在说她，仰头冲沈瀚“嗷”了声。
“好吧。”
两人上了二楼，才拐个弯，沈瀚便遇上了熟人。
兵部尚书顾大人推开厢房的门看到沈瀚有一瞬间惊讶，脸怎么好得怎么快，这才一个晚上，就连印子都没了。
“沈将军也来此用膳？”
沈瀚微微一笑道：“带我女儿来尝尝这天下第一楼，以前没什么时间陪她，现在想弥补弥补。”
顾大人环视左右，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十里身上，“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哪个大家都公子，出落得倒是比你年轻时还要俊俏几分。”
“确实，我现在也老了。阿拾，来见过你顾伯……爷爷。”
十里乖巧上前，“顾爷爷好。”
“好孩子。”顾大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咬牙切齿在沈瀚耳边道，“我不过才比你大三岁，顾爷爷是什么意思？”
“你大孙子都能下地走路了，我女儿叫你一声顾爷爷怎么了？”沈瀚白了他一眼，接着对十里道，“阿拾，再往右拐直走最顶头那间便是冬景，你先去，我与你顾爷爷还有些事要聊。”
“哦，好。”
顾大人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沈瀚长年不在京，有些感慨，“这孩子倒是文静，以前那么小一个小人，这才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这人不服老不行。对了，我孙儿下月十五周岁……忘了你要思过，让你女儿来凑凑热闹，有我夫人在你放心，她会照顾好你女儿的。”
第52章
还是老性子，不愿意在嘴上吃亏。沈瀚笑了笑，“户部那边还缠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