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早就准备收拾贺兰部,对这事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说:“她没有指挥过军政,胆战心摇也难免,好歹最后事情办成了,也算是功业。但是——”
他心头的火又腾腾地窜上来:“外头有几句难听话,关于思静的,你可曾听说过?”
翟量脖子一昂,铮铮地说:“听说过,都是一派胡言!”
“哦?”
翟量几近于挑衅地抬头看着杜文,嗤笑道:“听大汗‘哦’的一声,难道大汗转信谣言了?”
说完,就挨了杜文一拳头。
第134章
饶是杜文只用了五分力,被揍了一拳头的翟量还是感觉胸口发闷,差点喘不过气来。
杜文气哼哼道:“朕最讨厌人阴阳怪气地说话!朕自然不会为传言怪罪思静,但也不会为你这句开脱就笃信谁!你欠揍!”
翟量气息慢慢缓过来,觉得被他打到的地方钻心的痛。他攒眉咧嘴地自己揉了两下,叹口气说:“大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到底是一代明君。”
马屁拍完,感觉这主子没那么火大了,才又说:“不过,除了传言之外,其实事实么也不过是推测一推测就可以察知的。臣今日求见,也想着为大汗排疑解惑、平复心绪。”
杜文眯着眼睛审视了翟量半天,退几步撩起袍子坐下说:“讲。”
翟量说:“传言是从驿路上送粮的军伍那里传过来的,而送粮的军伍由大汗舅家负责,对不对?”
这是直指闾氏传谣了,话说得直,也说得狠。
杜文点点头,但道:“这不是证据。”
翟量点点头:“是的。臣的证据有二,对应两条谣诼之不可轻信。第一条是巫蛊之祸。臣家中读儒学最多,女郎家耳濡目染也是如此,当然不排除有女眷信佛的——但无论哪个都没有巫蛊之术,说可敦突然笃信萨满傩术,臣觉得不大可信。”
接着道:“再者,崇奉巫蛊总是为餍足私欲,但是可敦求什么呢?求大汗宠幸?已经有了。求大汗伤病?没有大汗,她在平城宫四面强敌环伺,她还有活路?还有人说大概是求大汗此仗输掉——”
翟量自己笑起来:“大汗你觉得好笑不好笑?她求大汗早点搬师就是了,求输干什么呢?”
确实没有动机,而且翟思静素来“不语怪力乱神”,杜文点点头说:“这我信。但是——”
翟量抢着说:“另一条谣传就更不可征信了。说什么在宫里荒淫无度,简直是笑话!”
“朕给她的权太大了,确实宫中无可抑制她的人。”杜文斜眸看着翟量,“比如,听说大大方方请你去太华宫就有几次,这是明的,那么暗室之中又有什么,你倒如何拿出证据来证明一定没有?!”
他想着这一条,哪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忍不住心头如蛇信般的阴毒之感源源不断地窜出来,自己都扼制不住。
翟量看杜文捏着的拳头压着桌面还扼制不住地颤抖,心道:果然是哪里最自卑,哪里就越要用强权来自我弥补。
他倒也真有证据,放松地笑道:“当然没有。人品这类虚的,臣就不说了。但看可敦现在又怀有四个月的身孕,纵使再天性无耻的女人,此刻也有心无力吧?”
他话说完,突然眼前一暗,随即脖领子被冲过来的人揪住了,他自己半个人都被提溜了起来。
杜文的声音很高,狂喜宛如狂怒,之下是颤音:“你说什么?!”
翟量吃了一吓,静了静气才说:“御医证实了的,可敦有身孕了。”
算算日子,正是杜文离去前栽种的成果,他此刻早被狂喜冲掉了一切怀疑,傻乎乎地松开翟量的衣领,还顺便给他掸了掸衣服,正好碰在刚刚下拳头的地方。翟量咧嘴倒抽了一口凉气,又笑道:“请大汗明察。”
杜文笑道:“看来麝香不靠谱。”
“啊?”
“没啥。”杜文若无其事说,撩开门帘看了看外头,叹口气说,“这会儿归心似箭,但是贸然就走,损失会很大了。”
翟量自己揉揉伤痛的地方,估计已经是一片淤紫了。但最可怕的一关过掉了,他也放松下来,笑着说:“再打下去已经是鸡肋了:雍州又吞并不了,其他城池也很难下。南楚的杨寄别看是个寒门出身,打仗有一套本事,但是臣估计他也不想恋栈。”
“为什么?”
翟量说:“家父曾说过,翟家在先朝南渡的时候没有迁徙,就是因为瞧着南楚不靠谱。宗室藩王掌权太大,闹出‘四王之乱’;门阀世族揽权太过,也总是要决裂于皇室的。所以寒门竖子如杨寄,才有了机会。但是朝廷忌惮不忌惮杨寄呢?一定也是忌惮的,不过想着借大汗之刀,一刀对付皇室的两个潜在敌手;若是大汗输了,反而成全了杨寄阀阅一方了,于他们并没有好处。所以背后必然是各种掣肘,杨寄不过是死撑着不能撤离——这么看,有什么不好谈的呢?”
汉室的门道,还真只有汉人明白。杜文虚心讨教道:“有道理。那是不是我这里许杨寄一点好处,他就肯退兵了呢?”
翟量说:“臣想是这样。杨寄是个大老粗出身的汉子,眼皮子浅,但是讲义气,大汗好好跟他谈,他借坡下驴,肯定同意的。”
杜文拱手道:“衡权,那就靠你了!”
翟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