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和席公公慌手慌脚跑来的时候,徐正的上衣几乎已经被浸染一半了。
"徐大人,奴才。。。奴才这就带您包扎伤口换身干净衣裳。"席公公见夏秋已经赶到沈绾身边安抚沈绾的情绪,虽然不知道两个人都说了什么,怎么突然皇后娘娘就拿刀伤人了?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席公公倒是知道不能让徐正继续和皇后单独相处了,赶紧领着徐正要去包扎伤口。
好在宫人们都已经被遣散,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被旁人看见。
徐正的肩头虽然很疼,但眼神还是紧紧粘在沈绾的脸上,她连这个称呼都还如此敏感,这么些年,她看着洒脱恣意,可内心深处的惶恐和最真实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皇后娘娘。"徐正稍微推开席公公,这点小伤其实没什么,看着厉害,其实并没有刺中要害,就算不包扎,也会自己止住血的,"回头看看吧。"
这世上总还有值得的人和事,回头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徐正才缓缓垂下眼帘,转身离开了芸院。
夏秋的心跳得厉害,小心翼翼拿下沈绾手中的刀,看着刀刃上的血迹。抽出自己的帕子轻擦干净后,才扶着沈绾坐下来:"皇后娘娘。。。徐大人已经走了。"
沈绾还在喘息,坐下来也缓不过劲来。
她杀过很多人,但亲手见血,还是第一次。
刺的这个人,偏偏还是徐正。
沈绾麻木的心,被这灼目的鲜血刺激,竟然。。。很疼。
她不是不知道徐正的心思,她如今,还能说得上话的故人,早就不多了,这深宫里。她很多时候都惊诧于自己的耐力。
望着星空,忆及往事,常常能整宿整宿这般坐着,有些爱,有些恨,参杂在记忆故事里,像是旁人的经历一般,想得津津有味,又哭又笑,无论有多少恩恩怨怨,身边总是热闹的。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宫里的日日夜夜那么长。她才十七岁,往后的几十余年,要怎么熬过去。
那时候她还在想,这宫里的女人比星星还多,个个玲珑心,藏着多少的肮脏,要怎么活下去。
那时候有江家姐姐,有陈家妹妹,有霍城来的田家妹妹,有可以相互扶持的肩膀,有一起消磨时间的针线笔墨。
呆在一起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好像会闪闪发光一样。
紧握在一起的手,用力抓住彼此,好像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波折和困难,都不能让她们松开。
后来她们都死了。
大部分,是被旁人害死的。
还有一些,是她亲手送上的黄泉路。
宫里总是不缺新面孔,新进宫来的秀女们总是欢欢喜喜的彼此作伴,说着要永远在一起的谎言。
沈绾每次看见这样的背影,都会驻足目视很久,直到笑声渐远,背影也再也瞧不见,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不自觉的带上笑意,轻语一声:"要一直这样笑啊。"
当年的沈绾和江玥汐,也是这样笑着的。
她。。。也想这样一直纯真的笑下去。
走上今天这条路,做出今日这样的决定,一步一步站上如今的位置,是她想的吗?!是她沈绾要的吗?!
她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失去过的一切,那种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有人都说她错了,要她回头,要她收手,江玥汐说她错了,至死未曾说一个悔字,至死不肯再唤她阿绾,至死也不肯向她低头。
徐正也说她错了,说她迟早会众叛亲离,孤寡一生。
这些话,就连顾怀瑾,都曾经亲口对她说过。
可谁能指责她?!说这些话的人,谁都不能来指责她。
是与非,对与错,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她又不是天性恶劣之人,她又不是生来混账之人。
"夏秋。"沈绾闭上眼睛,心痛得太厉害,不得不大口喘气,才能够缓解一些。
"娘娘,奴婢在。"
"我有些累了。"沈绾撑住夏秋伸过来的手,不自觉的把脑袋靠到夏秋的胳膊上,"我想歇会儿。"
旁的事情,留着明日再想吧。
夏秋眼眶有些泛红,鼻尖也微微发酸,沈绾这样乖巧又无助的样子,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不管徐正都跟沈绾说了什么,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夏秋都不在乎,她只知道,谁都不能再伤害皇后,有她在皇后身边一日,便要替皇后完成她所有的心愿。
把这天下,完好无损的交到太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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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妤独自离开院落出去过。
那晚喜善拦她的时候,银霜与她们之间隔着距离,喜善把手中一小节哨子递给慕容妤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这是公子给姑娘的,请姑娘收下。"
"什么东西?"
"过了今日,姑娘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们公子,行宫人多眼杂,公子说了,姑娘执此哨于清苑外吹响,公子自会前来相见。"
赫连硕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安排好了。
慕容妤对银霜已经有了戒备之心,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自然也要避着她。
前往清苑的路上慕容妤特意躲着人群走,清苑是驻国使的临时住处,周围几乎没有人。
慕容妤在湖边树下站了会儿,盯着清苑的高墙看了许久后,才将信将疑的吹响了这枚短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