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诊断没有错误。”
“当时,Feng和他的男朋友抱头痛哭。原来两个人已经准备结婚,没想到……”
楚枫一直安静地听着。手里的咖啡已经渐渐冷了,他抬眸,问:“我知道我这样问有点失礼,可是您从医几十年,难道能记住每一位病人?”
许蔚玲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我记得Feng,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给我的印象很深。首先,我是华裔,Feng是中国人。其次, 5-8岁的儿童与中年人是脑癌的两个高发年龄层。Feng当时很年轻,刚刚三十出头。最后,我原先是San Donato医院工作,因为丈夫工作调动,才随着他搬到这里,Feng是我在Gradenigo医院接手的第一个脑癌晚期患者。”
楚枫继续问:“那他接受过治疗吗?”
许蔚玲:“诊断结果出来后,我建议他住院治疗,但是他只住了三天就离开了。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离开许蔚玲家,楚枫跟在宋致远身后,走在高低起伏的小道上。
街上很安静,他们沿着来路走。
直到上了车,宋致远将一个牛皮纸袋递过来,道:“这是冯志强的病历报告复印件,从时间上来看,他患病的日期就是在你父母去世前一个月。作为楚家聘用的专职飞行员,他这算是恶意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另外,《临羡贴》首次交易的时间就是飞机出事后的一个月,地点正是Y国,卖主是一位神秘卖家。”
一股寒意从楚枫的指尖快速发散,浸透皮骨,甚至全身的血液都猝然间被冻住了。
“那个神秘卖家就是冯志强的男朋友Giasone。”楚枫说。
语气是陈述式的肯定。
“对。尽管他用了假名,不过我还是通过当年的拍卖纪录查到了,确定是他!”
“冯志强是我们家的专职飞行员,他确诊脑癌晚期之后的一个月我父母哥哥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之后,他的男朋友拍卖了一份有三百年历史的古董字帖,而字帖的原主人是我叔叔楚鑫和的原配妻子。舅舅,你说怎么那么巧呢?”
楚枫的声音略带戏谑。细碎光影在他脸上不停切换,明昧之间,让人看不清他眼里到底是愤怒,还是难过,抑或是两者都有。
宋致远摘掉眼镜,骂了句脏话。
十一年了,就在大家都以为当年的事完全是天气恶劣造成的意外之时,突然由一份《临羡贴》牵扯出来沉寂多年的隐情和秘辛。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这么多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的巧合在一起,很难不令人起疑。
返回市区后,宋致远并没有吩咐司机直接开往酒店,而是在接了个电话后,让司机将车开七拐八拐开到了一间很小的水果店前。
水果店位置不太好,背街,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店里忙碌。
听到脚步声,男人回头用当地语言热情地打招呼,问他们需要什么。
宋致远外文流利,随口说了几个水果名。等男人称完重,他从随身钱夹里掏出钱。
“你是Francesco?我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你哥哥Giasone的事。”
Francesco面上的笑容淡去,眼睛中带着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宋致远随和地笑着说,“我是kirk Feng的好朋友,出差路过这里,想见见你哥哥Giasone。”
“他早死了,你不知道吗?” Francesco没什么表情地说。
宋致远大惊失色,“哦,太遗憾了,竟然……真是没想到。我能问问他是怎么去世的吗?是疾病还是……”
Francesco似乎不太愿意谈,将找好的零钱塞给宋致远,赶他们走。
宋致远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Kirk曾经帮助过我,我很感激他。只是好人不长命,他年纪轻轻就……没想到你哥哥也不在了,如果可以,我想去祭拜他。”
说完,宋致远打开钱夹,将里面的一叠钞票全拿了出来。
Francesco盯着钱,态度软了不少,“Giasone是在一次意外火灾中去世的,已经十年了。”
“意外火灾?”
“对。”Francesco指着自己的脑袋,“Kirk去世后,他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有一次竟然拉着我说他有钱了,一大笔钱,我想象不到的那么多的钱。没过多久,他在家时不知怎么引爆了天然气,半栋楼都快被炸光了。”
……
星期一早上楚枫踏着第三节 课的铃声进的教室。
物理老师老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楚枫从前门进班,连个报告都没打,径直往座位上走。
老陈气得脸色发青。不过经过上次的事,他也明白不要轻易招惹楚枫。人,总是要恰饭的,他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孙绵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着他从门口走到座位,坐下。
明明只有四天没见,明明还是那个人,可眉眼间,竟然陌生了许多。
好看的桃花眼底,像是死气沉沉的一汪深潭,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
甚至,短短几日,他就瘦了一圈。
本就没二两肉的脸上颧骨隐隐突出。
“楚枫。”
孙绵绵呐呐地喊了一声。
楚枫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好好听课吧。”
声音很哑,没什么力气的感觉。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楚枫已经趴在桌上闭上了眼。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五也没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