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复又缓缓道:“如果到时候……”
“阿意！”羲悦大长公主紧紧关着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羲悦大长公主黑着脸站在门前，瞧着外面跪站的两小人，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铁青着脸呵斥阿意道，“你给我先进来说话！”
见外祖母是真生气了，阿意忙提了裙摆，规规矩矩地进了屋去。
长宁侯坐在屋内，对着阿意连连叹气。
门外，羲悦大长公主毫不客气地对着东宫太子道:“老身这里庙小，也受不得太子殿下这般跪拜，太子殿下还是快快请回吧！”
东宫太子苦笑着叹了口气，起身对着羲悦大长公主行了礼，便默默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们彼此都清楚，在如今的形势下，长宁侯府与东宫走得越近，便只会要哲宗皇帝越是忌惮厌恶……还是该彼此尽早划开界限了去，才是对两边皆大欢喜的处置手段。
但等事情真走到这步的时候，少年人脸上的压抑苦闷，还是掩也掩不住的。
羲悦大长公主看着他便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但等到转身回屋后，对着阿意，便复又摆出了张晚娘脸来，毫不客气地对着阿意直言不讳道:“你与你二表哥方才走的也太近了！……你要记得，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之后该避的嫌，你自己心里琢磨着，都给我好好避着！”
“可是方才二表哥与我说，”阿意心里并不想避这个嫌，忍不住略微郁闷地顶了自己外祖母句，“大姨夫想要给我赐婚！……到时候金口开，我与三表哥的婚约，那就是张废纸吧！”
“有我活着在日，就不会有陛下他给你赐婚那天！”羲悦大长公主气得浑身直发抖，见阿意仍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模样，也索性不再顾及她那点小女儿的颜面，直言不讳地呵斥阿意道，“还有，不管你最后嫁给谁，你二表哥那边，你都想也不要去想！”
——羲悦大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自小都贯听话懂事、明白事理的乖孩子怎么会偷偷生出那般情愫来……如果方才不是自己开门打断了个正着，太子又是想“如果”什么呢！
“我，我也没有想我二表哥啊，”阿意的脸蓦地有些红，那红里有着她不自知的娇羞，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般，阿意联系先前之事，自以为自己知道了外祖母愤怒的点，还笑嘻嘻地不以为意道，“外祖母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阿意是肯定不会去给人做妾的！二表哥要是真有诚意，起码得……”
“‘起码得’什么？起码什么你都不要想！”羲悦大长公主重重地拍案几，恨铁不成钢地对着阿意道，“他若是想娶你，你还真敢应了么？……你忘了你大姨是怎么死的吗？你大姨那棺椁可还放在北邙山上没有归入帝陵去！”
“你现在还敢想着去嫁给你二表哥？他现在是东宫太子，日后是要登基为帝的人，你去给他做什么，你去给他当皇后吗？你有那帮他广纳妾室、广阔后宫的胸怀气度吗？你能忍着看着他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亲亲热热么？你要是自觉自己能忍受得住，那我二话不说，现在便入宫，把你定给他去！”
“你大姨是怎么死的，我看你是点记性都没有长！你现在喜欢他，喜欢得想嫁给他去，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日后的日子吗？你就没有想过倘若有天他变了心去、对你没那点兴趣了，你、还有你日后可能的孩子们，又要在宫如何自处？！你看着你二表哥现在的形势，还不够让你清醒清醒么！”
“难道我嫁给了三表哥，”阿意时被人道破心事，忍不住恼羞成怒的跳起来道，“之后他就能只我个了么？”
“你三表哥娶了你，倘若要纳妾，有我和你外祖父在，纳的也得是那种你伸手就能捏死的，远碍不着你和你未来的孩子有什么事儿去，”羲悦大长公主冷笑道，“可我不妨告诉你，你瞧着你大姨最后这几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个人的，你以为是因为你大姨夫不够喜欢她吗？我可告诉你，你大姨夫当年做太子时，对你大姨喜欢得，那可要比你二表哥现在对你还明显的多呢！但你再看看她后来！你以为嫁到宫、做了皇后就真可以辈子高枕无忧了嘛！”
“人，辈子可以看错回眼，但是看着前人再在同个坑上栽上回，那就是蠢！”
阿意仿佛被人当头泼了瓢冷水，顿时什么曾经浮现过的旖旎情丝都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呆呆的站在原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满脸，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如此往复三番，最后恨声道:“我才不会嫁给我二表哥呢，我日后再也不见他了！”
然后便狠狠跺脚，转身便哭着跑出了屋子。
长宁侯看着便忍不住在边上连连叹息道:“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孩子们才多大，日后的事，都还未可说呢……提这种事也未免太早了些。”
“就是这种事才非得要未雨绸缪着呢！”羲悦大长公主恨声道，“等到日后真情份深了，那还是我们能拦得住的吗？……你瞧瞧自静淑嫁到宫里，到现在都惹出了多少麻烦来？就不说旁人，她自己又落得什么好了吗？我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阿意再走遍她的老路！”
第87章 不跪
很久很久之后, 久到什么程度呢，久到阿意已经做了皇后，与那位倒霉、可怜、又好看的二表哥起, 往陵山去了趟，见了位性情十分桀骜的老人，那老人曾评价阿意的大姨父是“放最狠的话、挨最痛的打”……阿意那时候恍然半晌，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位老人竖了个大拇指:精辟，实在是精辟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