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骆见二人已寒暄上,便道:“老段,隔壁王老头买咱家那两只野鸡的钱还没给,我去问他要钱去,你们慢慢聊。”
长骆已经离开,院子里只剩段炼与唐民二人,段炼朝唐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唐管家,鄙舍简陋不比唐宅,只能委屈您到鄙人房中一坐了。”
“不劳烦。”唐民笑了笑,“老奴只想与段先生说几句话,就在这院子里也无妨。”
段炼回以一笑,道:“请讲。”
“我家小姐近日多次遇险,皆承蒙段先生相救才得以平安无事,老奴在此谢过段先生。”唐民又朝段炼深深鞠躬,满是感谢之意。
段炼忙扶起唐民:“既见不平,自当相助,您不必多礼。”
唐民缓缓起身,见段炼虽为猎户,却礼数周到,器宇不凡,暗自猜想段炼或许并非普通人。
思量片刻,他道:“老奴今年五十八,在唐家待了四十余年,承大小姐叫一声民伯,今日便妄自托大,想同段先生讲几句不中听的话。”
“先生但说无妨。”
段炼似乎并不惊讶,始终沉稳地看着唐民,只待唐民继续说下去。
唐民道:“段先生,老奴是半截入土的人,这辈子眼里就只有唐宅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唐家只有大小姐这一个女儿,老爷夫人平日里虽是常不能陪在她身边,可心里仍是百般宝贝着。大小姐是我们唐家人的命根子,谁也不想她被人伤了去。”
唐民目光沉沉地看着段炼,他知道段炼能明白他的意思。
“段先生,老奴虽是老眼昏花,却也看得出您是个见过世面的,想必从前也并非一介猎户。
我知道您对我家小姐定无恶意,只是我们唐家虽富甲一方,却也终究只是寻常百姓,老爷夫人不求大小姐以后能嫁的高门显贵,只望她能安稳幸福。”
见段炼认真听着,唐民满意地笑了笑,若他家小姐能被这样稳重的人护着,老爷夫人也该放心了,只是……
“段先生,老奴不敢妄自揣度您的心意,若您对小姐并无他想,今日便赎老奴冒昧,可若老奴猜的不错,还望先生能细想一想,若有朝一日小姐与您携手一生,您是否真的能许她一世无忧?”
段炼知自己身份存疑,就算被人误会是逃犯也无处辩解,可唐民仍愿与他坦诚相待,倒是有几分大家风范。
他向唐民微微鞠躬,道:“后生受教了。”
唐民走后不出半刻,俞长骆便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见段炼站在院中若有所思,凑上前来,“老段,唐管家跟你说什么了?”
段炼回过神来,微一侧目,深邃的眼眸里透出几分戏谑之意,道:“你若是想知道刚刚又何必出去?”
俞长骆撇撇嘴:“不说拉倒!”
段炼忽然朝俞长骆伸手,“你不是去要钱了吗,钱呢?”
“干嘛?”俞长骆忙后退一步。
段炼摊开右手手掌,伤口赫然躺在掌心,干涸的血凝成一条。
“我受伤了,不得去找大夫。”段炼理直气壮道。
俞长骆闻言大吃一惊,忙揉了揉眼睛,“大哥,您之前在边关弄得跟个血人似的都拦不住你上战场,怎么现在这么娇贵了?”
段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没言语
。
段炼曾以为他这一生的归宿只能是埋骨边疆,可如今他终于可以放下肩上的山河社稷,翻身下马去守护那个仰望着他,盼了他五年的姑娘。
“明日那两名绑匪送到琼州后安置在何处,可安排好了?”段炼问道。
俞长骆点点头:“嗯,陆大哥安排的人到了会提前通知我们,若是时机可以,他们就直接将人送去衙门,到时候就称是他们抓到的,免得给我们填麻烦。”
“陆大哥有心了。”段炼笑了笑,转身要走。
俞长骆忙拦住,“老段,你跟我说说,唐管家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嫌咱家穷,让你离唐小姐远些?”
段炼停下脚步,回头白了俞长骆一眼,唐家人哪是那样嫌贫爱富的?
“唐管家的意思是怕我给阿凝惹麻烦,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那日桐庐山下的绑匪便是例子。”
“那怎么办?”俞长骆蹙起眉头,“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舍下唐姑娘了吧?”
段炼见俞长骆似是担忧,忽然叹了声气,一副心情复杂的样子。
俞长骆一见段炼面色有异,更担心了,忙问:“老段,你不会打算处理完这件事就离开琼州吧?”
俞长骆难得露出这般慌乱的神色,段炼终是忍不住笑意,抬手指了指俞长骆。
“你也有上当的时候。”
俞长骆这才回过味来,眼前的男人是攻城破阵无数的镇北将军,在边关金戈铁马十余载,几时大敌当前,不战自退过?
“我就说!”俞长骆挑了挑眉,“一个王公子算什么,就算来一个营的王公子,咱们也段大将军能给他挑了。”
.
入夜,霁月高悬,段炼换上一席黑衣,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离开了自家小院。他要去一趟衙门里的监狱,见一见那两名冒牌的绑匪。
监狱设在衙门西面,厚厚的院墙将内里的监狱围得密不透风。段炼腾身翻过围墙,仔细避开墙头的荆棘,落在了院内。
院内阴森森的,仿佛月色都暗淡几分。衙门的监狱平日夜里都是落上锁贴好封条,常人想翻过布满荆棘的围墙已是难事,更别提悄无声息的破开锁链闯入牢内。故而监牢外,在夜间常是无人看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