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嗯了一声,端端正正,“再见,知行哥。”
“嗯,”男人的长手在她头顶最后揉了把,那墨眸觑着她,他唇轻启,许诺的声音很轻:“还会再见的,谣谣。”
极短的间距间对视,有柑橘混杂柠檬的香飘到她鼻尖。在视线交错间,她脑袋轻轻地点了点。
然后见他转身,撑起手中的伞,被熨烫齐整的西裤包裹的两条长腿朝前迈开,步伐有力踩落在阶,一步一步地径直向前走去。
而她目送他,直至见他走到外侧停车道一辆黑色SUV左侧,伞面被收拢在手中,拉开车门,而男人长腿跨进,车门被利落一下地带上。
车发动了,继而涌入密集车流,很快的也消失不见。
到他不见,她才转身,两只手插进兜,她往酒店大厅方向走去。
慢慢地。
一个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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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的行程安排密集,到下午约五点正式结束。童谣回房间收拾好行李时,童春江刚好打了通电话过来,道是临时有事出门,他和沈月明要晚点回家,让童谣先打车回去。
童谣应声,表示明白。
童春江话锋无意转过:“隔壁的小陆也回来了……可惜你这时间撞了,不然还能见见。”
……嗯。手机在手,童谣表情淡然。
她是不会说她已经见过他了的。
跟女儿打电话时,童春江开的是外放免提,沈月明闻及此便打断:“人这次回来有正事在身的。”
“也是,”童春江道:“小陆这次是去陪女朋友家里人转院看病吧?”
童谣本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到这里耳脉却忽而的警惕,宛若一把的碎冰尽数地被灌入了衣领。
忽然的凛冽……还有清醒。
“不是家里人,是妈妈。”沈月明在旁补充:“……我今天在门口碰到人了,听小陆女朋友就是这么叫的。”
……女朋友?
熟悉的声音说着认识的字节,组合在一起成了句子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漫漶和模糊。
让她不明白,让她不清楚。
只原本随意握在机身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攥紧——骨节生生捏出了泛白的颜色。
或者——
也是,她不想明白,她不想清楚。
一句,一句。
像冬时的风,寒凉彻骨又极端冷硬,几阵风刮过,就将她完全地冻僵在了原地。
“……妈妈,”开口,童谣却觉得那声音平静而陌生至极,像是并不真正属于自己,她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小陆哥哥,”那头沈月明并未觉察有任何不对劲,只是再自然而流畅不过地道:“他女朋友的妈妈生病了,这次小陆回来就是为了送人转到番阳市肿瘤医院去的……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小陆的女朋友,之前从来没见过。”
童春江道:“有可能就是最近才谈的,他们计科的去番阳实习的多。”
“也有可能,”顿了下,沈月明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我们出门的时候才见他们在收拾东西……现在应该快出门了吧。”
车流涌动,堵车的迹象有所缓解。坐在副驾,沈月明目光转而向前,却觉那一端是长长久久的寂静,不禁出言地问:“……谣谣?”
没有回音。
瞬时的反应,童谣站起身,手机被攥紧在了掌中。
迈开一步,继而没有任何停顿地朝外走去。直视前方,童谣脸色平静。
……女朋友。
他怎么会有女朋友。
明明之前都没有的。
还有,他去番阳不是为了挣钱吗,不是为了当马云吗。
又不是为了相亲。
他怎么会有女朋友。
边走,她边不自觉地摇头。
她不信。
出房间,童谣头也不回地笔直向前走。
彼时有不少人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何期到高中跟童谣仍是同班,自然也就在这一批参加培训的人中,电梯口撞见,他便大方而反应很快地邀请,“童谣,晚上我们打算出去玩,你要不要……”
看也不看他,童谣径直从他身侧掠过。
何期,“……”
便有一阵的嬉笑声在何期身侧响起,“又被拒绝了吧,何期!”
何期身旁那些男生跟他关系很好,开起玩笑来也无顾忌。何期亦不客气地插科打诨了回去,几句话的工夫,他再转头——然而那纤细的身形已然不见了踪影。
何期略微失神:她一贯平和冷淡,说话做事的风格都像是盐放少了的菜——实在是难见刚才那副模样。
虽然表情还是平静的。
但是那种平静——
真要说起来,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平静的内核之中,躺着一颗雷霆万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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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东方。
轮椅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推出门,轮椅上坐着神色明显苍老而憔悴的中老年女人,年龄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
尽管形容憔悴,但她身上衣着仍然整洁干净——足见本人讲究。
一边被人推行,中年女人一边开腔道:“知行啊,转院的事情有我女婿,不需要你来帮忙的。你自己平时也忙……”
陆知行眸微敛,淡淡应,“这是我应该做的,何阿姨。”他道:“以前您是怎么帮我母亲的,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