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该猜的,能猜的,猜得到的,猜不到的……她都已经通通试图去猜了。
眼珠转了转,童谣再度开口,“王子苏。”
一个陌生且无疑是错误的名字。
挑了挑眉,陆知行清淡地问:“王子苏是谁?”
她睁着眸,“方葭霜初一的数学家教。”
陆知行,“……”
说完以后,她紧张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他又不说话了……她又错了。
她抿着唇,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陆知行。”
三个字被轻而华丽的男声读出,轻轻淡淡的,却也入耳有声。
像是很熟悉的,像是被她读出过无数次的名字。
他一说出,她便微微地怔住。
却也陌生——因而隔了好几秒,她才慢慢地反应过来,“陆知行……”
她反应迟钝,他却耐心。
“嗯,”对视着她略显呆滞的眼睛,他低声而耐心地引导她:“是我,陆知行。”
呐呐地,她在唇间重复,“……陆知行。”
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熟悉的名字也变得陌生。
从他离开她的那一刻开始。
在那失去的三年之间,他是她不再读出口的汉字。
也是……
一度被她深深掩埋,深深掩埋至今的心事。
不能宣之于口,
不敢宣之于口,
不会宣之于口。
他之于她,便是那样一段心事。
睁着眸,她窥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心翼翼地,不可置信地,直视着他的双目,她动了动唇,“你是知行哥?”
陆知行唇微掀,吐字轻而淡,“是我。”
深深地,她看了他数刻。
却蓦然地,她低下头,“……不可能。”
声音也一同地低了下去。
陆知行听见她小声地说:“知行哥……已经去番阳了。”她自言自语自我矫正,声音小小近似嘀咕:“我不可能看到他的。”
他眉眼便一怔。
知她在说的是什么:她喝醉了,思绪还停留在三年多近四年前。
只是,在这若干年间,他并不是没有回去过。
最初是到番阳的次年,1月,他原本就答应了她要看她,那时母亲以前的同事何芳华又病重。番阳有专门对症下药的专科医院,而鹿门没有,何芳华的女儿大约是从旁人处知悉他在番阳,便七拐八绕地找上了。
于是折返鹿门,帮人转院,知道她在自己读书的地方参加封闭培训,又过去看了看。
那是那一年的第一面。
也是,后三年的,最后一面。
后三年,他再回来,她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
然而未及他细思,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起头来看他,小心而又试探地,“我是在做梦吗。”
男人黑眸幽深地觑在她的脸。
有些犹豫,低头,抬头,抿唇,犹豫再犹豫——一系列动作后,她终是抬起了一只手。
无可自持,是微颤着,她朝他伸出手。
眼睛看他,想看他又不敢看他。
闪躲着视线,她一只手颤颤地伸出去。
陆知行不说话,亦没有阻拦。
可到了半中央,堪堪地,像是表演不到位的演员被导演喊了NG,她的手蓦地停顿住了。
想触碰。
她微垂下眸。
最终却还是收回手。
纵然是梦,折射出的也是她对他的一贯态度。
进一步没资格;
退一步……舍不得。
收手。
那一分,一寸,缓慢着收回的,是她朝他伸出的手。
然而忽然而无防备,小指被勾住,那原本行将下落的手也随之悬在了半空。
略带茫然,童谣缓慢地抬起头。
循着对方的动作,她朝被勾住的小指上看一眼。几秒,像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一般,她又缓慢地回过头。
与他对视,他亦没有回避地凝视着她。黑眸幽幽,也如是一道的古井,看得久了,也容易让人丛生出视线要被卷入深井的错觉。
勾着她的手,亦将准星聚焦在她的瞳孔,陆知行唇微掀,“你不是在做梦。”他的声音很淡,四平八稳的叙述,却又似是极笃然:“谣谣,我是陆知行。”
童谣看着他,“……”
半晌,她动了动被他勾住的手,微微地腾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了他的掣肘。
那只手伸向他,全程如慢镜头重播与回放般的,缓慢,而又清晰。
慢慢地,直至指腹挨上了肌肤。
单衣浸没在微凉的夜,她的手触及在他俊逸的脸。
略眨了眨眼,童谣,“活的。”
陆知行,“……”
“不只活的,”他启唇,淡淡阐述:“还是真的。”
她眼中有狐疑,“真的?”
陆知行微微颔首,“真的。”
她略歪着脑袋,认真而又仔细地打量着他,像是在掂量他话中的可信度。这期间手也一直停在他侧脸未动——他也没有去动。
看了看他,忽然的,她伸手一掐。
陆知行,“……”
“一点都不痛,”童谣皱眉:“我果然是在做梦。”
陆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