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丽一路走,一路便有条不紊地说着。她说话咬字是江南人风味,很温柔,然而字里行间又是严谨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
到一楼,孙佳丽正说着话。而手机在背包里忽然震动——童谣拿出手机,低了眉目去看,簪花小楷的三个字在跳动。
心跟着动了一下,微妙地。偏头对孙佳丽示意了下,她接下电话,“知行哥。”
他的声音响在手机听筒里,也如贴在她耳廓,轻而有声的,“开机了?”
似笑非笑。
如一管的鸿羽笔直刷过心湖,泛起一片涟漪,在春后的日光里反射着粼粼的光泽。
童谣,“……嗯。”
“我来找你了。”他说。
他来找她?
但她现在才下教学楼……他在什么位置?
握着手机,童谣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说话的同时,她无意地抬眸。
便见男人颀长身形立定在玻璃门的出口,初秋午后日光淡薄,如画笔般绘出他挺拔线条,却又有浅色调的色彩在晕染,让那周身增添几分模糊温润。
一手落在裤兜,一手则握在手机。
她瞧着他,而陆知行亦侧过身躯,视线投落,不偏不倚。看着她,薄唇勾起些微。
那低低徐徐的声音便隔绝了两层的屏幕,传递至她的耳廓里,两个字,一字一顿,入耳有声,
“现在。”
“……”
那一道轻而沉的男声入耳,而童谣握着手机的手徐徐地下落。
循着童谣的视线,孙佳丽亦小小地惊了声,“欸……这不是陆知行吗?”她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了下,见四下是无人,便微微奇怪地道:“他这是在等谁?”
莫名的滋味上涌,童谣侧首看向孙佳丽,“学姐,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啊,”听童谣这么一说,反倒是孙佳丽奇怪起来了,她瞧了瞧童谣,莫名道:“他在番阳很出名的,今年年初C轮融资都融了一亿美元……我们学校商学院的教授天天拿他当创业模范宣讲。”
言及此,孙佳丽像是想起了什么,望向童谣,“学妹,我记得你就是鹿门市的吧?你不知道陆知行吗?他当年那个专利应该很轰动啊,燕京电视台不是都做了专访吗?”
童谣,“……”
何止是知道。
孙佳丽一时也无心再与她说什么,只是一径地朝陆知行所在的方向小步地跑过去,一边打了个招呼,“陆总,您好。”
陆知行淡瞟了她一眼,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孙佳丽笑着问:“您怎么来我们学校的?是有事情吗?”
他没发话,余光只朝那侧站定的女孩瞥着,眉宇无声蹙起。
而站在童谣的角度,因为他站在顺光处,侧影都被正午的光晕得些微模糊。线条分明的下颌骨浸溺在明朗充足的光线里,神情也是漫漶不清的。
像衣上放久了的水渍,很淡,若凑近了仔细去瞧,也根本就看不分明。
而孙佳丽却站在背光的地方。
面对着他,也面对着童谣的方向。
也因而,那张精致脸孔上一颦一笑皆是生动,清晰地映入在童谣的双目之中。
他和学姐在说些什么,学姐这么开心。
事业有成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因而男人对她不予理睬,孙佳丽面上却不见愠色,只维持着笑意道:“我叫孙佳丽,今年大三……”
她一径地说,而对方却只是微敛着俊逸的眉目,也不知是听进去或是没听进去,只是声线平淡地打断她的话,“有事吗?”
那寡淡而无起伏的声音入耳,孙佳丽无缘由便丛生出些微的慌乱,然而重整表情,她又如常地说下去:“是这样的,我们市不是马上要在国博中心办新业态的展会了吗?我是这次展会的志愿者……我记得,贵公司也在参展公司的名单里。”
陆知行瞟了眼她,唇一掀,“所以?”
“……所以,”孙佳丽扬起莞尔的笑意:“是不是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现场沟通起来也方便。”
没有看孙佳丽,陆知行淡淡应声,“可以。”
有喜悦的亮色闪动在妆容精致而又年轻的一张脸上,然而下一秒,未及那颜色收敛,孙佳丽却听他道:“官网官博,公众号都有联系方式,搜一下就能找到。”
孙佳丽,“……”
还要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已经转了身,眼风扫过童谣的脸。
“谣谣,”他唇掀动,撂下简短而有声的字节:“过来。”
童谣抿了抿唇,没有听他的话。
她过去干什么。
看着他和学姐相谈甚欢吗。
明明他之前还说喜欢她。
喜欢她的话,不知道自己过来吗。
……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如春三月的藤蔓般在一线的春风里生长蔓延与缠绕。无声无息,盘踞上了一片的心。
孙佳丽瞧见这一侧的动静,纤秀的眉一皱,轻微困惑且失言。
瞥了瞥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陆知行唇线扬起,没有犹豫与停顿地,包裹在笔挺裤装里的两条长腿迈开,径直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到她面前,堪堪立定。
彼此的身高差令他轻易地居高临下,他俯下身时,柑橘混合着柠檬的信息素也一并洒落在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