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走在旁边,耳朵竖起。
“鹿大。”
沈月明微怔:那是童春江工作的学校。
童春江就在鹿门大学的经管学院任职,今年刚评上正高。
短暂诧异后,沈月明又是赞许,“那可是好学校啊,你高考肯定考得很不错了。”
继而她便半是客套半作真地转头教育童谣,“哥哥这么优秀,肯定有他优秀的原因。谣谣,你要跟哥哥多学学,知道吗?”
“他不是哥哥,他是邻居。”童谣说。
沈月明,“……”
沈月明看了她一眼,略带几分不赞同的责备。
陆知行没说话,唇微勾扯几分。
清风与明月同行,乌云减退,天空星芒清朗。晚霞行千里,注定今天是个温柔的夜晚。
有风来,如无形大手轻抚而过成片的行道树簌簌,月如微光在云层渐隐。
略抬起眼,童谣朝另一侧分出些许视线。
便见他淡色上衣亦随风动,在风行中色调模糊,若白鸟自眼前掠,捕捉不到身形,只能瞧见那朦胧的剪影。
看了看,童谣又低下了眼眸。
回了家,沈月明洗了新买的草莓,端出来两盘子,转首对童谣道:“你端一盘给小陆哥哥送去。”
童谣看了眼草莓,又看了眼摆在茶几的巧克力。没说话,端着盘子转身走了。
抬抬手,她敲响了隔壁的房门。隔几秒钟,陆知行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有种朦朦胧胧的不分明,“谁?”
“我。”
静了静,他的问句里似有笑,声线上挑,“你谁?”
童谣态度坦然,“送东西的。”
“等一下。”
他让她等,她便等了。只是等的时间有点小长——整一百二十五秒后,那扇门终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开了,而她闻声转过身来。
童谣微微怔了下。
入目是他湿漉漉的短发,部分仍往下滴着水珠,上身套着件宽松的白色T恤,配着条休闲的长裤,倚门站着,姿态挺拔随意。
童谣,“你刚刚是在洗澡吗?”
“没,”陆知行气定神闲:“我刚刚是在潜水。”
童谣,“……”
她把沈月明叮嘱的那盘草莓递过去,说:“给你的。”
想了想,童谣追加,“我妈给你的。”
陆知行瞧她一眼,没多说什么,接过了,道:“谢谢。”
童谣无意识的,“不客气。”
他弯着眉眼,低眸,看着童谣悠然地道:“——谢谢阿姨。”
童谣,“……”
她不作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背对着陆知行,门关得有点响。
陆知行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收回眼,视线落在那一整盘的草莓,饱满颗粒,颜色鲜艳欲滴。
随意拈起一颗,便露出纸张洁白的底色。
略微有些诧异,陆知行拿出那张纸,三两下地拆开,纸张里包裹的是折叠整齐的零钱及硬币。
69块5。
正对应收银条上的价格。
怔了怔,陆知行把钱折起,又按原样放好。
到客厅后,沈月明问:“给了你小陆哥哥吗?”
童谣点头。
“说了谢谢吗?”沈月明正从洗衣机里拿衣服,一边说,动作一边就停住,侧过身去看童谣。
“说了。”
沈月明仍是盯着她,“真的说了吗?”
“……嗯。”
沈月明显然不太信,却也不再细问。于是她低头,手又去拿衣服,一件件捋顺放进盆里,弯腰欲端,盆却先一步被端走了。
童谣脚步不停,只给她留了个背影。
沈月明便转而欣慰:虽然不善社交,但谣谣其实是很体贴的。
也是,她宽慰自己,为父母尚且做不到十全十美,又何必要强求自己的儿女完美无缺。
谣谣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童谣家的阳台是全开放式,装修时没有封起。端着一盆衣服出去,没走两步,童谣一抬头,无意就瞥见了另一端颀长的身影。
在夜空下,也在大半是圆的月下。
他身着白颜色的短T,栏杆边站立,身形挺直。风动,月在云中渐隐渐现,而无尽的长夜游荡在身前。
如向前一步,人就将落入不可测的深渊里去。
脚步只停顿一下,童谣若无其事地端着衣服走出,继而一件件地挂着衣服,旁若无人般的专注。
陆知行侧身去看她,眸狭长而微眯,喉结在颈间上下动了一圈,他清了清嗓子。
童谣扭头看他,“你是嗓子不好还是想说话。”
陆知行,“……”
“我在草莓下面看到的。”他唇掀了掀说着话,一边朝童谣晃了晃手里的纸包,眼尾微微上挑:“这个是你的?”
童谣嗯了一声。声落,而盆里最后一件衣服也晾完了。一手提着盆,一手空荡荡,静了静,她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而且她和他不怎么熟,只能算是见过两面——到阳台才第四面。
陆知行眯了眯眼:这年头小孩心思还挺多的。
一边眉梢挑起,陆知行悠然出声,“童谣——你的盆怎么不见了?”
“在这里。”
“在哪里?”
童谣不再答,把盆举起示意。
陆知行作势往她的方向探了探:“我怎么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