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酝顷刻瞟到,她脊背的几道狰狞刀伤,棉衣破裂,汩汩血液流出……
是了,陈恩童用匕首杀人,她父母兄长又怎会不反抗?
“恩恩,那些都不重要了,他们现在搅扰不了任何人。”秦九酝盯着陈恩童苍白的脸色,劝道:“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到医院缝几针。”
“然后呢?坐牢对吗?”陈恩童笑问。
秦九酝张口结舌,她能请全国最好的律师替陈恩童辩护,但铁定避免不了陈恩童入狱。
“阿九,我受够了。”
陈恩童指着倒在血泊中的三具尸体,恨意滔天:“只要他们活着,我就要一辈子帮他们还债擦屁-股!我辛辛苦苦打工挣钱,工资卡却给他们拿去胡吃海喝,还不留我一份!
“我尝试过拿回来的,没用!哈哈哈……他们告我不赡养哈哈哈哈!我能怎么办呢?我仅能忍,一忍再忍,结果他们变本加厉!
“阿九,你知道吗?你这次借我们的几十万,我爸压根没还任何人一分钱!他带着我哥出海赌了,两天,赌完了哈哈哈哈哈!他们甚至还要找我学校,想将你帮我垫付的学费取来……哈哈哈!
“我劝过他们的……结果爸讲,有我在呢,我没死呢,我帮他们还就是了!将来我嫁人了,还有老公帮忙哈哈……真是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陈恩童猛踹男人尸首一脚,“凭什么!你们好吃好喝,烂账却要我来担!凭什么?!父母了不起吗!13岁起爷爷奶奶走了,我就自己打工赚学费、买衣服,有时候甚至要养你们!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她又弯腰挨个捅刀,表情疯狂:“有什么用!一群废-物!!”
秦九酝默然望着。她能提供经济资助,可家务问题,她始终是外人,不好插手插嘴。
陈恩童面无人色,失血过多加之激烈的刺人动作令她身形不稳,跪倒在地。
秦九酝一急,下意识抬腿欲去扶起陈恩童,然而一旁早已赶到的刑警忙拽住了她。
刑警允许她与凶犯谈谈,想试试她能不能套出杀人动机,或是让凶犯放弃抵抗,但绝不会批准她接近持刀的危险人物。
“阿九,我不后悔的。”
陈恩童倒是不在意地撑着地板,就地坐下,冲秦九酝冁然一笑:“我解放啦。”
“我再也不用背负债务。”
“我再也不必拿命去玩游戏赚钱。”
“真轻松啊。”
秦九酝伸手想抓住她,“不,我们去医院……恩恩,走啊!”
无奈她们相距太远。
“阿九,我记得你初中时曾问过我,为什么不带你去我家玩?”陈恩童瞻仰商场天花板吊着的水晶灯,
“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住在堆满杂物,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储物室里……我不想你觉得,我个穷光蛋不配和你做朋友啊……我从小到大都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睡在一间拥挤的小屋,我真的不想再进监狱,同一群人蹲在一个狭小的房内了……
“所以,不去医院好不好?”
秦九酝泪如雨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九……我有件事得同你说明白。”陈恩童气息越加虚弱,视线也逐渐涣散,却固执地靠着一侧的圆柱而坐,凭感觉凝视秦九酝所在的方向,
“我没有跟古城游戏告状,你信么?”
“我信。”
她懂陈恩童仅是讲狠话,想让她忌惮,从而不再插手陈恩童玩游戏赚钱一事。
倘若陈恩童向古城游戏讲了,当初报警的人是她,秦九酝哪儿会过得那么安逸?甚至领任长颖进城?
古城游戏又怎会单单是跟踪她这么简单?
“那就好……”陈恩童长松一口气,弱弱笑问:“那……我们和好,行吗?”
“在我心底,我们就没吵过架。”
陈恩童安心了,笑颜柔顺,“真好,阿九果然最好了……”
秦九酝注目陈恩童,无声啜泣。
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真的要眼睁睁瞧着唯一朋友……
“阿九,这么多年,谢谢你总有意无意照顾我。”陈恩童回望她,“假设真有地府,我先下去开路,等百年以后……换我照顾你。”
语毕,不等秦九酝反应,未待任何人阻止,陈恩童抬手,一刀径直割开了自己动脉。
鲜红喷溅而出,染红了秦九酝双眼。
随后发生了什么,秦九酝不记得了。
她感官似乎飘出了躯壳,一片血红覆盖着她视线,血液喷出的轻响萦绕耳畔,令她听不到丝毫动静,看不见旁人举止。
她浑浑噩噩的站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明亮灯光罩顶,却照不入她眸底。
恍惚中,一股沁凉蓦然将她环绕,一只手掌温柔地轻抚她脊背。
她呆呆抬头……撞进今朝静如止水的俊目内,神志霎那拉回,惊涛骇浪般的悲伤紧跟着涌上心头。
她紧紧抱着今朝,犹如抱着唯一的救命浮木,头抵着他肩膀,放声痛哭。
“你一个人吗?”
混混沌沌间,她似乎回溯到了与陈恩童首次见面之际,陈恩童如此询问她。
她只是冷冷地瞅着陈恩童,不答。
陈恩童一样是转校生,自顾自地笑道:“我也是,咱们一起玩吧。”
她犹豫几秒,抵挡不住诱-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