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浅很浅的笑。
“找到你了。”
宋胭不知道宋时在说什么。
什么找到你了？
眼前的宋时平静的让人心底发寒，纠结着，宋胭还是开口。
“你都知道的吧？”
知道是自己曝光的星涟。
宋时轻声回答：“我都知道。”
他都知道，宋胭的无奈和寂寥，他都知道。
宋胭听了这话，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情。
可是难道真的要让她亲口再告诉宋时一次，是自己的亲妹妹把他的所作所为都揭露的吗？
宋胭做不到。
按捺下心里的苦涩，宋胭絮絮叨叨：“到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去经常看你的。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说，我尽量满足你。公司爸爸年纪大了，管理不了了，如果它还能保存下来，我会找人专门打理……”
宋时听着，全然没有恼怒，只是不住的点头。
宋胭把能说的都说了，张着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这次却是宋时开口了：“你记得那年……”
话在嘴边打了转，又被他吞下去：“是之前，我给你许的愿，还记得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他那时说，希望她一生安康，幸福美满，随自己所想，顺从本心，翻山越岭，终得圆满。
“现在也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圆圆满满，一生顺遂。”宋时笑了，他笑的真心，明明不过一臂的距离，宋胭却突然觉得宋时遥远起来。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层雾，即使看得清彼此的面容，心却隔的很远。
宋时又说：“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宋胭呼吸一窒。
前世今生？！
刚才宋时所有的诡异表现在这一刻都好像找到了答案，种种猜测涌上脑海，纷乱错杂间，宋胭想起的，却是乔澜的脸。
她笑的淡然，说：“你相信有人能重头来过吗？”
“我就是那个重头来过的。”
宋胭还来不及质问宋时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时就自顾自的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远没有现在这样顺风顺水。事业不顺爱情苦涩，最后……”
宋时抬起头，盯着宋胭，眼神煜煜闪光：“最后离我远去。”
这个梦境，或许不是梦境，宋胭听着，分外熟悉。
同样的内容，乔澜不久前，也和自己坦白过。
心里的猜测生根发芽，根系越埋越深。
宋时依旧是笑：“我在梦境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和现在一样的作恶多端。可是你不知道。”
“你走了之后，我孤独了一辈子。”
“我活了很久，久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远去，最后死亡，却无能为力。”
宋时自言自语，像是在问宋胭，又是在问自己。
“真是不太好的梦呢，对吧？”
宋胭苦笑：“是。”
“所以醒来能看见你，我很开心。”
宋胭敛下眉间的苦涩，也绽开笑脸，说：“你能回来，我也很开心。”
欢迎回来，上辈子的宋时。
二人相视而笑，空气中的细小尘埃飞舞在他们之中，那层看不见的雾消弭而散，许多年的四季春秋如同脆弱的泡沫，被宋胭轻飘飘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戳破。
泡沫碎了，宋时回来了。
以诡异的方式坦白之后，宋时丝毫没有轻松。
挥手赶人，他说：“你该回去了。”
又说：“我也该走了。”
宋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去监狱……
还是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宋时活了很久，宋胭的心思他早就看了个通透。
想了想，还是提醒她：“我是回来赎罪的。”
宋胭提起包站起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来赎罪，那么他，是回不去的。
宋胭：“我会等你出来。”
又说：“有个故人，你需要见一见。”
宋时也站起来，理理衣领，湿润的发丝已经干了，一张和宋胭颇为相似的脸上，平添几分老成。
“走吧，”他催促宋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胭依言，却是一步三回头。
越来越远。
她离宋时，越来越远。
宋时的面孔在视线中慢慢模糊，宋胭出大门时，已经有了泪意。
她幼年离家，却从未走的这么心酸过。燕归巢，故人老，她不过是走了几十步，却好像一步一年，走出了半生心酸。
吸吸鼻子，她不再回头。
开车走出别墅区时，身后呼啸的警铃突然响起，炸响在宋胭耳边，揪着她的心尖，痛不自已。汹涌的泪意袭来，模糊了视线，砸在方向盘上。
没敢停车，宋胭抹掉眼泪继续往前开。
直到人潮稀少，她才停车。
她的眼泪似乎都在刚才流干了，这会儿停下车，反倒半点哭不出来。
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宋胭反问自己。
宋时伏法，祁婷婷和众多无辜的人的冤魂得以安息，她想要的，努力争取的，全都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还要哭，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宋时，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