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么!”老大策马而来。
小弟们纷纷点头。
是的,绝对是的,这是那小子的衣服呢!
华丽的衣裳上满是血,除了那吐血的怪物,还能是谁的!
老大敛容。
他沉默一刻,喝道:“既然人都死了,那便将这具白骨带回去吧,也算是对仓氏一族有个交待!”
小弟们听言欢呼。
早该如此了!
为了一个怪物,他们兄弟几个这一路可累得够呛。
死士们的呼哨伴着烈烈狂风渐渐消逝在了漫漫黄沙中。
不知过了多久,遮天蔽日的茫茫荒漠里,一只红白黄相见的手掀开一抔黄沙。
眼神半死的男人艰难的从沙土里挣扎着起身。
他抬头,茫然的看着茫茫沙漠。
目光清冷而陌生。
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群一直追着撵着自己的人回去了。
只因为他将身上仅存的衣裳,盖在了无遮无掩的白骨之上。
那时的无心插柳,只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也成为黄土中的一具白骨之时暴尸荒野。
他是哈图巫祝仓氏唯一的传人——
仓夕。
打从仓夕有记忆以来,父亲一门心思的将他所知晓的一切如灌鸭一般地让他学。
年幼的仓夕不知道父亲要他学的是什么,也不懂自己所学的一切到底有何用。
但随着年岁渐长,当仓夕终于成长为知天晓地通人间,尤擅历法推演卜算的巫祝时。
他隐约知道自己为何而学了。
说是隐约,因为并没有人告诉他所学的一切是为何。
因为,当他学成之时,他的父亲已经故去。
仓夕清楚的记得。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
父亲将他领进宫内某个偏僻的殿内。
父亲告诉他。
不要怕也不要问更不要走。
自会有人告诉他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父亲说他累了,他需要好好的歇一歇。
然后,父亲盘腿坐在殿内一隅,再也没有动过。
仓夕其实听不明白父亲所言何意。
他觉得,其实父亲即便是不那般仔细交待,他也会静静地等在那里。
因为打从他有记忆以来,除开父亲所教的之外。
他只会一件事情,便是听从。
他不会怕,也不会问,更不会走。
仓夕根本不知怕是什么,心中也没有好奇,更不知去往何处。
因为打从他出生以来,他所接触的只有父亲。
而他所能走动的地方,也不过是一间空荡荡的大殿。
后来,果真如父亲所言。
有人推门而入。
好多好多的人。
见着那些活生生的人汹涌着走进大殿。
仓夕看向坐在一隅的父亲,又下意识低头,更不甚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在想。
或许,自己是不是也长了如同那些人一般凶巴巴的脸。
涌入的都是宫中的侍卫。
他们以一种神圣而凝重的方式带走了父亲。
同时,侍卫们告诉仓夕,从今以后,他便是哈图的大巫祝。
哈图的国运就拜托他了。
仓夕其实不知道大巫祝是什么。
不过看着那些侍卫恭敬的模样,他觉得那大约是很厉害的角色。
仓夕心想。
原来,父亲很厉害啊。
侍卫们让仓夕不要伤心,但如果想哭便哭吧。
他们说父亲早就算出来自己的死,所以才坦然相迎。
仓夕觉得侍卫们的话有点多。
他不会伤心,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伤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让自己哭泣。
其实,原本他是会哭的。
可是当他第一次哭泣,得来的是父亲的冷眼漠视过后,他便不会哭了。
对于他的父亲。
仓夕其实没有任何感情。
在他看来,父亲像个冷冰冰的铁人,而自己似个木头。
侍卫们怎么能要求一个木头为了一块铁哭泣呢。
这真是好笑。
不过,虽然对父亲没甚感情。
一切却当真如父亲所言的那般发展。
仓夕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要做什么。
因为有人会告诉他。
其实,告诉他的人,好像也没有要求他要做什么。
仓夕不过是将自己演算推测的告诉他们罢了。
不过,很奇怪。
父亲在时,仓夕做这些事情不会累也不会痛。
父亲去世后,再做起这些事情来。
仓夕便会觉得很累,很痛。
有时卜算一回,他会昏倒数日。
有时,他只是稍观天象,便会吐血不止。
每每侍卫们会送来很多人参灵芝,让他好生休养。
仓夕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
但是其他人见着他昏厥乃至吐血,却似习以为常。
侍卫们觉得只要给够了他人参,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没有人关心他为何会变成那样。
甚至都没有人替他叫过大夫。
见着其他人的反应,仓夕便也不想问缘由了。
他觉得他们此时的反应就如同当初父亲见着他哭一般。
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