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在一天夜里独自出宫,站在了燕王府门外。
她穿着一身猩红色的斗篷, 面色凝重如霜, 独自屹立于台阶上, 她身边的夏书扣响了大门。
守门的老伯打着哈欠开了门,揉着眼睛问道:“谁呀?”
夏书道:“安阳公主驾到。”
老伯立刻醒了,一溜小跑去报告燕王手下的小厮。
书房中,天家贵胄也俯首一拜。骄矜的安阳公主对着燕王深深行礼,说道:“安阳自知大周天数已尽, 特来另投明主。”
燕王眯了眯眼睛。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藩王,一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皇帝的底线, 可是始终并不敢越过那一步界限。
安阳公主口中的“明主”,让他心神激荡。
他当然不能简单地相信安阳公主,在安阳公主长篇大论地叙述了半天之后,依旧一言不发。
安阳公主见状,咬咬牙, 略显难堪地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情愫。
“本宫、我,十二岁那年,因为任性出了宫,一直往北走,直走到了容城地界。那一日,正好遇上容城叛乱,我被叛军裹挟着难以进退,差点受辱,我记得,红日西沉的时候,是世子,一人一马冲进人群中,将我救了出来……”
燕王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第一次听见很是新奇。
安阳公主说完之后,脸上已经窘迫得生起薄薄的红,燕王丝毫没有看出这份羞赧之中,藏有任何虚假。
安阳公主说完这件旧事,平静下来,语气冷静地开始谈起自己的投名状。
“□□登基之时,天下动荡,传国玉玺遗失,王爷若是能够得到传国玉玺,必将四海诚服,天命所归。”
燕王沉声问道:“你知道?”
安阳公主说:“南王墓的宝藏,是真有其事。”
安阳公主看着燕王紧锁眉头,显然是在思考,继续说道:“安阳小小女子,自知大厦将倾,难以保全自身,所以效仿红拂女,只愿从此为世子素手羹汤,了此残生。”
燕王扶起来她,说道:“你的心意,本王会为你转告慎行,夜深露重,公主千万小心。”
安阳公主再次深深下拜。
安阳公主走后,燕王身边暗卫问道:“王爷真的要相信她?”
燕王笑道:“不管她心中怎么想的,只要能为我所用,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燕王拿起案上的折子,一边吩咐道:“去,查一查南王墓。”
***
清晨,赵敛送安栖云回来。车轮滚滚地压在青石板上,四周的静悄悄的,连贩卖的货郎都没有走动。
车内却不同,嬉笑的交谈不绝于耳。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样静的清晨,也是过于热闹。
安栖云撩开帘子一看外头,嬉笑着对着赵敛说:“别闹了,到了。”
赵敛便不闹她,他正襟危坐,也说:“嘘。”
赵敛先跳下了车,伸出手等着安栖云出来。帘子掀开了一角,十指纤纤,皓腕凝霜雪,安栖云将手放在赵敛手中,赵敛握了上去。
安栖云钻出车厢,摇摇晃晃地跳下来,赵敛扶住她的肩膀,两人又是相视一笑,又恐怕惊动春眠之人,各自眼睛一碰,又转开来。
他们两却不知道,燕王府老早就等着他们。
赵七眼尖,老远看见赵敛下了马车,走上前来,说道:“世子,王爷要见您。”
赵敛和安栖云对视一眼,两人都对燕王一早就差人等候赵敛感到有些奇怪,赵敛拍拍安栖云的手,跟着赵七先走。
赵敛走进燕王书房,看见燕王背对着他站着,显然是等了他有一会儿了。赵敛道:“父王。”
燕王转身,问道:“回来了?”
他没有问赵敛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是目光洞悉一切,显然是知道了赵敛的行踪。赵敛不知道燕王一大早有什么事情找他,不过忖度他的神色,赵敛直觉地觉得事情不太好。
燕王说:“安阳公主昨夜来找了本王。”
赵敛眉峰一聚,说道:“这个时候,安阳公主过来……难道是投诚?父王不能轻信她。”
燕王却说:“本王不会轻信,不过,仔细想想,若是公主也归降,今后更能堵住悠悠众口,本王的大业也更名正言顺。”
赵敛还想说服,燕王却换了个话题。
“本王看你近日对那安氏颇为上心。”
赵敛本是敛住了神色,这时候却泄出一点笑意,说道:“她不是个聪明的,儿子总要看这些。”
燕王说:“既然费心,不如让她回江陵,本王记得,你是看不上她的,既然看不上你,也就不勉强你。”
赵敛一滞,问道:“父王为何突然这样说?”
燕王道:“我有意让安阳公主做你的妻子,你意如何?”
赵敛断然否定:“不行。”
燕王鹰隼般的目光看向了他,赵敛道:“我与安氏的婚约,不可变。”
燕王虽有不快,可是也没有觉得是个什么大事,说道:“那边让安氏做个妾室。”
“妾室?安氏出身江陵大族,怎么能做妾?”
燕王道:“眼看天下纷乱,一触即发,江陵积弱积贫,她安氏一个小小女子,在乱世不过浮萍一般的人物,还能由挑拣?”
赵敛心中一凛,看向燕王。燕王神色如常,但是赵敛知道,燕王已经摸清了江陵如今的斤两。只是不知道,燕王是否已经对安栖云的宝藏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