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得清高,你生来就什么都有了,钱财名利你不用挣,老天爷就送给了你,你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担忧吗?你知道受尽白眼的屈辱吗?老夫十几岁在乡间摸爬滚打,谁人都能踩老夫一脚,那种滋味,若换做你,你难道不愤恨?你和老夫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过是出身权贵,你不还是要保王,你不也有想要完成的东西,你也有欲望,何必要把老夫说的泥泞不堪?”嫉恨从牧甫的眼里流出,他揪着地上的草,狠毒道。
杜修彦瞬间跪到了地上,头狠狠的撞上了桌角,有鲜血流下来,混着他的泪模糊了视线,他想再寻着牧甫的脸认真看看,可竟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孔,或许从来他们都是互相陌生的。
牧甫立时愣住,伸手过来想碰他,被他一把推开。
牧甫倒回了草堆上,瞧着他脸上的鲜血落了地,“老夫是重利,这些年借着你们杜家敛了不少财,可老夫答应了你们杜氏会辅佐奕王登基,老夫从未食言,你和聂珏扳倒了老夫,你以为她会和你一样,助奕王登帝位吗?她是圣人的人,她只听圣人的话,她的身后是萧家,她靠着萧家得到了权,靠着对你的了解铲除了老夫,她比谁都聪明,她将是你们杜家勤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你若和她对上,只有你死。”
杜修彦抬手撑在地上,晃着身子站起来,“您,您到最后还想着离间我和甘棠,她已是奕王殿下的老师,怎么会倒戈?”
“正因为圣人信任她,才敢把奕王交到她手里,你觉得以圣人的性子,会随便给奕王安老师吗?聂珏无身家背景,且对圣人唯命是从,圣人让她教奕王,就是在向朝臣们说明,这储位朝臣们决定不了,圣人疼昭华公主满天下人都知道,宫中禁军的指挥权都给了昭华公主,你觉得圣人想让谁当储君?圣人一旦做了决定,聂珏就是那个保奕王不死,让奕王当个太平王爷的护身符,从头到尾,只有你是个呆子,”牧甫悲悯的望着他,“容德,你回家吧,这朝堂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杜修彦眼泪流尽,面上血泪交横,他仰起了头望着窗口那一小片天,嘴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最终扶着墙出去了。
翌日午时三刻,牧家皆被斩,杜府无一人到场,到傍晚,杜府传出消息,杜修彦病倒,闻者只于唏嘘。
第94章 九十四个澹澹
等了五天,草原上的雪化了不少,地面黑黑白白一块一块的,高庭渊看时候到了,于向晚时和众人商议在夜间进行突袭。
“本官带十万人从西侧绕到他们后方,剩余八万人留守在此,”高庭渊转脸向着张武福,“张副将,这八万人交给你。”
张武福举手一托,“是!”
“本官若突袭成功,呼衍裘定方寸大乱,你率领八万将士从正面攻进,咱们里应外合,一举将其歼灭!”高庭渊说。
他这话说的极有力道,听着便能振奋人心,张武福当先举着碗向他敬道,“有上户大人的计谋,我等今晚定能抢回阴平道!”
其他军官亦举酒向他敬来,“谢上户大人领我等走出困境!”
高庭渊仰头喝尽碗中酒,扬声道,“诸位,此战过后,咱们回家过年!”
众人闻听,便都止不住喜悦,瞬时都欢笑起来。
夜间很快到了,四方一静,黑的只能隐约看到积雪的白。
高庭渊令手下将士将脸抹黑,悄声从西侧缓缓行进,过匈奴军营边时,又有雪落下来,掉在人脸上,冰的直打激灵。
“砰——”
不知是谁不小心踢到了石头上,那声响在夜里听的极清晰。
高庭渊悄声冲身后人说了个“停。”
众人静立着不敢动。
匈奴的斥候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拿着火把朝这边照了照,“谁!”
“这大半夜的,什么野耗子出来觅食闹出点声不挺正常的吗?快过来烤火,”另一个斥候缩在篝火旁笑他太紧张,“那声离得那么远你都听到,我都没注意,大齐人最会偷懒,这都几天没声了,难道这大雪天他们反而跑来了?”
那斥候坐回到火堆旁,“这不是咱们王受伤了,我也害怕啊,那大齐人真凶,我还是头次见过这么可怕的大齐人……”
躲在黑暗里的众人松了气,他们身上都盖上了一层雪,冻得牙齿直打颤。
高庭渊回身悄悄道,“走。”
雪下的越来越大,遮天盖地的,待他们终于过了那片地,人人都似穿了一件雪袄。
高庭渊呼着冷气,望了望天,对那些将士道,“再等一会儿。”
众人都安静的伏在地上。
后半夜,那雪下的快要把整个天地都淹没了,匈奴的斥候们多是半睁半眯着眼,几乎已入了梦乡,潜藏的将士们也都冷的快没知觉,有的扛不住瞌睡竟打起了盹。
高庭渊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抖落掉身上的雪,推了推身边人,让他们一个个清醒了过来,他率先匍匐着靠近匈奴营帐,身后那十万人跟随着他,竟都自觉的没再闹出响声。
待他们离那营帐更近时,高庭渊抽剑一声喊,“杀!”
他带头冲进了营帐里,其后将士们蜂拥而上,举刀杀了过来。
匈奴们多在睡梦中,这突然的一袭让他们跑都来不及,直接就被将士们砍杀在了床上。
有机警的,还能和他们硬打在一起,至此,营帐中喊杀声不断,人影跑动,在这雪夜里乱的激起人的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