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珏抬头看一眼,那些奏折多的占了大半个桌子,着实唬人。
“紧要的,不紧要的,批判朕的,拍朕马屁的,上至社稷政事,下至家长里短的小事,通通都要让朕给他们决断,朕真的累啊,”女帝无奈道。
聂珏关心道,“陛下,若是累了,就先歇歇吧,眼瞅着快半夜了,您身体要紧。”
女帝神色温柔,“聂爱卿最为朕着想,朕到如今才明了爱卿的忠心。”
“陛下是女人,微臣也是女人,若微臣都不站在陛下这边,那不是生生要将陛下压垮吗?”聂珏道。
女帝倦怠的撑着身,冲她道,“这些年,朕真是看腻了他们上奏的内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明明他们可以自己解决,也要呈上来给朕看,整日被这些小事伤神,朕烦啊。”
聂珏面上显了担忧,口中没出话。
这明显取悦了女帝,她笑道,“聂爱卿果真在意朕。”
聂珏耳边都微微起了红,瞧着像羞了。
“聂爱卿,朕这里有一个想法,”女帝更柔了声。
聂珏侧耳倾听着。
女帝道,“六部九卿十四人,加上御史台的钟浒,一共十五人,朕想会试之后重组内阁,为朕分担政务。”
前魏时,凌驾于三公六部九卿之上的便是内阁,内阁首辅是贾子兰的父亲贾士道,当时的所有奏章都是先经过内阁大臣商议,经首辅票拟,再呈上给献帝批示,减轻了献帝的重担,但也使得贾士道一时权倾朝野,无人制衡。
女帝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内阁废除了,以防再出现权臣当道,帝王势弱的局面,她操劳了十几年,如今竟又走回了前魏老路。
聂珏压着声道,“陛下……”
女帝呵气,“你担心朕。”
聂珏抿声。
“六部九卿以你为首,世家再势大,遭了这几次打击,也颓了,会试之后,将有新官入朝,你选出来的新人,朕放心,”女帝悠然的说,“聂爱卿,朕老了,这样高压下的办政,朕坚持不了多久了,重现内阁朕想了许久,是必要的。”
聂珏便湿了眼。
女帝笑看着她哭,“聂爱卿,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这内阁首辅朕想由你来担。”
“陛下!微臣担不得此等重任!”聂珏慌乱道。
“朕说你能担,你就能,”女帝道,“朕只信你,你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内阁,只有由你接管,朕才能安眠。”
聂珏扼住了话,那双桃花眼睁大了,包不住泪往外流,她稚嫩脸孔上满是纠结与哀伤。
“聂爱卿,朕让你失望了,在你心里,朕是女子楷模,是开创贞始盛世的明主,你崇敬朕,将朕当作是榜样,朕很欣慰,可朕说到底还是女人啊,朕也想休息,想被人呵护,”女帝说着就对她露出亏欠的神情,“你容朕自私一回,你还这么年轻,替朕抗一抗,待新君即位,你想全身而退朕会保你无恙的。”
聂珏跪在地上成了僵石,只一双眼流泪不停。
女帝瞧着也哭湿了眼,她叹声道,“回吧。”
聂珏对着她做了三拜九叩,失了魂的往门外走,女帝眼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胸腔一口气终于松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困顿,她甩了两下手,卷起袖子将脸上泪擦净,敞着步子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女帝降旨,王则川违令收费,虽身死,但以防再出现此种现象,鼓励租住的学生向刑部举报,并且举报有赏,孙尔朝失手打死王则川,禁考一年,以作惩罚。
孙尔朝一案,使得聂珏在民间学生中的威望更盛,那些学生都称其为自己的老师,给她冠了个白鹤先生的号,以作对她的景仰。
骁骁跟着王婶出去买菜,就学了来。
聂珏正在院里看书,骁骁攥着一包麦芽糖嗞着大牙冲她叫。
“白鹤先生!”
聂珏用书敲他的头,“哪儿学来的?”
“那些学生现在对大人敬佩的不得了,给您取的号,被他给学到了,”王婶拎了菜进来道。
聂珏摇了头,“他们现下对我敬重,也不过是我做了对他们有利的事,等哪天我转了方向,损了他们的利,这白鹤先生就飞了,我只怕人人喊打了。”
王婶听不来这弯弯绕绕,打着哈哈走了,骁骁却追着问,“大人会飞么?”
作者有话要说: 1,鹤在古代的寓意是清官。
2,聂珏,字甘棠,号白鹤先生。
第112章 一百一十二个澹澹
“你家大人不会飞,我会飞,”高庭渊从屋里出来,递了个橙子到他手里,“要我带你上屋顶玩吗?”
骁骁胆小的摇头,讨好的给了他一根麦芽棒,然后跑去玩了。
高庭渊吃着糖,坐到棉席上,捏着聂珏的手量了量体温,“别看书了,伤眼。”
“这个时候你不当职么?圣人瞧见了得说你,”聂珏拿眼觑他。
高庭渊咂嘴,甩了糖棍道,“皇城绕了三圈,苍蝇都没见一只。”
聂珏盘坐在席上,长发柔顺的披在她身后,她只浅浅侧仰,眼神里就流露出了蛊惑,“渎职,该打。”
“给你打,”高庭渊拿她的手放胸前,些微一用力,将人带进怀里。
聂珏右手还抓着书,抬起挡了半张脸,探出舌小声道,“你那么硬,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