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
当然担心,担心一路了好吗?都没怎么仔细听陆老师介绍药材,更没心思欣赏这药林区的欣欣向荣。你可是金贵的任大神啊!要有什么闪失,我真担不起这责任!
然而,她出口的话变成:“毕竟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确保你及时就医尽早复原。而且我是班长,自己却那么不小心,对不起,我没有以身作则,我可能根本就做不来这些事情,你看,这糟糕的结果。”
其实你只要说“是”就好了,任致余想。
“不用去大医院,处理得很好,这情况这儿经常发生。如果想尽快恢复,医生说要我趴着睡。”
“啊……那多不舒服……”
“嗯?”
“呃……我是说……”
任致余看到她结巴的样子决定不逗她了。
“其实你做得很好了,这次野外实验课大家都很满意,就是因为你的面面俱到,所有的安排和提前的通知。但是下次你对自己上心一点,再怎么喜欢这些集聚千年灵气的生物,也要确保安全,否则——”我不一定每次都能出现,如果受伤的是你,那么我会心疼。
任致余顿了一下:“否则陆老师知道了,你真的会被说教。”
岂止是说教……批评都是轻的。
张深谙看着任致余,想着,任致余好像真的对我有一点好……他是怎么就冲过来成为我的人肉靠垫的?这撞得不好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是……爱的力量促使他这样做的?我就不相信他对别人也会这样,我不能自欺欺人,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张深谙好久没有体会到如此疲惫,比军训时期紧凑的训练和暴烈的骄阳还要让人乏累。虽然总的来说这次课程算是圆满结束了,任致余受伤的情况也得到了及时救治,但人就是这样,越对你好的人还因为你受伤这样的事本来就让人很在意的,所以在回程的路途中张深谙根本没怎么睡着。
一回到寝室,张深谙就把自己扔进床里,连鞋子都没脱,她睡得迷迷糊糊。当她被生理上的一阵窒息感憋醒的时候,天刚刚暗下来,她挣扎着起身,一边去摸手机,一边环顾了一圈寝室。室友们看来都很疲惫没出寝室,鲁溪和金远怡是上铺,此刻正坐在书桌前,齐珊珊也躺在对面床上刷手机。
“珊珊,我有点难受,你……帮我倒杯水吧……”张深谙艰难地开口。
“难受?你怎么了?等下啊!”齐珊珊慌忙去饮水机旁接水。
然而,还没等她走回张深谙的床边,张深谙就毫无预兆地吐了。
突然袭来的无力感让张深谙忘却了尴尬,窒息感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缠住了她的脖颈,她张着嘴却怎么也攫取不了一丝新鲜的空气。那一瞬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身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一片羽毛从天空急速坠落,而万尺高空下却没有任何人接住她……
“啊!”金远怡的尖叫传来,“张深谙你有病啊,吐你自己地方啊,好恶心啊!”
“金远怡你才有病,你家死人啦叫个屁!”这段时间和张深谙待在一起齐珊珊外强中干的胆子都被锻炼得底气稍足了一些,此刻下嘴毫不手软。
金远怡竟然被齐珊珊吓人的气势给唬住了。
紧接着,齐珊珊一边招呼鲁溪一起简单处理下,一边打电话给辅导员陆老师……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又打给乔展新,也是没人接。
“怎么样?”鲁溪问,她一边给张深谙喂水,一边拿纸巾。
“都没人接电话。”齐珊珊焦急说,“深谙,你很难受吗?”
张深谙点点头:“扶我一下,我……去医院……我……呼吸不过来了……”
“开什么玩笑,你这样子怎么去?而且吐脏的地怎么办啊?”金远怡不满。
“你闭嘴,要拖自己拖,不拖你就让地脏着!”齐珊珊扶起张深谙,最后一搏,给任致余去了电话。
还好,电话接通了。
“任大神马上来了,天暗了等下晚上冷,鲁溪给深谙带件外套,我们先下楼。”
女寝在28幢,男寝在32幢,倒也近。就在齐珊珊和鲁溪扶着张深谙下到二楼的时候,任致余和罗旭就赶到了。此刻,张深谙已经浑身软绵绵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她觉得自己像即将溺毙的鱼儿,求生的意愿在这一刻倒是格外强烈。然后,她从自己重得快阖上的眼皮底下看到了任致余,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整片池塘。
任致余跑得满脸通红,看见了无生气的张深谙他都快疯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转眼就这样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刚让罗旭上完药的背,二话不说背过张深谙,焦急地向校医院跑去:“罗旭,打120。”
风中只留下了任致余这样一句焦急的话。
赶到校医院,张深谙被紧急戴上了氧气罩,她想这是她记事起第一次用上这玩意儿。她透过耷拉下来的眼皮缝隙看到任致余忙碌的身影追随着医生走来走去,她感觉到医生在她腹部、胸腔处按压询问,然后她终于渐渐从被闷死的边缘恢复了过来。她觉得那个呼吸机起点作用了,她终于有点舒服了,她的支气管终于呼吸到新鲜的氧气了,她的喉咙终于脱离了那张黑色的大网,一阵清冷的风从医务室窗户吹拂到她脸上,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