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以为——世间污浊,没谁配得上这一颗晶莹透亮的心,更不配她如此上心。
鬼使神差,厚着脸皮去把寿礼要回来了。
但嘴上,班第却道,“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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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觉得自己这趟门,出得值。
两个冷馒头,不仅换了一只烤羊腿,还换了一包纯金子。
乃至于,临睡前有些怔忡。
她长于宫中,见过稀世珍品无数。自不会真的被一包金子震到,她是在想班第。
——这人,很奇怪。
脾性难辨;喜怒难辨;行事正邪,对她的态度等亦是难辨。
容温夜里翻来覆去入睡得晚,第二日,倒是醒得挺早。
草原的太阳刚在天边蕴起鸭蛋青色,容温便起身了。
不过饶是这样,还是没与班第碰上面。
听巡守的兵勇说,他昨夜三更便上路赶往苏木山了。
容温听闻,忍不住暗道这人是铁打的么——不怕疼,不睡觉!
转头,正对上多罗郡王意味深长的笑脸。
昨夜班第抱着容温满营地瞎转悠的事,他可是第一时间便知晓的。
“公主不必担忧,老五一年一中会来往苏木山数次,路熟得很。半月而已,很快你们小夫妻二人便能团聚了。若是公主实在想老五,十日之后,本王可派人护送公主前往苏木山,顺便把老五接回来,如何?”
“……不用。”容温扯出一抹不尴不尬的笑,直觉多罗郡王误会了什么,但这种事,好像又无从解释。
多罗郡王闻言,深觉可惜,背着手叹了口气——心道公主果然还是年轻脸皮薄,这种小别胜新婚加游山玩水增进感情的好事都不赶紧应下。
容温着实觉得多罗郡王眼神古怪,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来,率先开口问起今日的行程。
说起正事,多罗郡王正经不少。
“此地距公主府所在花吐古拉镇约摸两日半的路程,但旗中近来有要事,本王不能在外多做耽搁,所以打算用两日赶回,公主意下如何?”
“郡王能百忙之中,为昔日一句戏言,抽身前来相迎,我已十分感激。”容温浅笑道,“一切按郡王的安排来。”
见容温并未趁机打听旗中有何要事,多罗郡王神色之间,越发满意。
他们科尔沁部已有了个爱对旗务指手画脚的和亲公主,若是再来第二位,怕是谁也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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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容温一行如期抵达花吐古拉镇。
科左中旗的人早接到消息,由旗主达尔罕亲王率领,在公主府门前相迎。
容温这两日,因水土不服加疾行赶路,身子吃不消,昨日起便露了病色。
多罗郡王知晓她身子不适,略引着她与族人见面道了两句场面话,便径直出面代为斡旋应酬,让她去后殿诊病歇息。
这边,容温服了药刚躺在榻上。
外边突然有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冲进来,“启禀公主,端敏长公主来了,她让您快出去迎她。”
端敏长公主——本为简亲王嫡长女,后被先帝顺治爷收为养女,由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抚养。
因端敏长公主的生母简亲王福晋,乃是太后的嫡亲姐姐。所以,太后既是端敏公主的养母也是姨母。
是以,一生无子的太后分外纵容这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养女。
容温被当今皇帝收为养女之时,端敏长公主已出降科尔沁部的旗主达尔罕王府。
不过,容温还是与这位姑姑碰过几次面。且每次,都被贬斥得狗血喷头。
“公主,快起身吧。”桃知樱晓都是见识过端敏长公主昔年如何仗着身份与恩宠羞辱容温的。唯恐容温去迟了,端敏长公主又要趁机发作,连忙取了衣袍要给容温换上。
“闭殿门,我今日不见客。”容温恹恹的翻了个身,眉梢划过一丝讥诮。
这时候,方显出作为皇室弃子的好处了。
左右都是撕破了脸皮的,何必再处处受制于皇室规矩。
第27章
大抵是药性作用, 容温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睁眼时,外面已是掌灯时分。
整个殿内沉抑得紧,连立架上的美人彩幅宫灯, 都是一副明明灭灭,无精打采的模样。
容温扶着晕沉沉的脑袋,略支起身子,透过湖蓝弹珠纱帐, 瞧见桃知樱晓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正在喁喁私语。说得投入, 并未留意到她已醒来了。
容温隐约听得樱晓说“威风”“胆子”“顶撞”几个词,想起临睡前的事, 估摸她二人八成是在说端敏长公主。
人在病中,最怕心烦。
容温柳眉一蹙,软绵绵的倒回了菊叶软枕上。
外间两个宫女听见动静,话头一顿, 齐齐回头。
“公主醒了?”桃知快步撩起纱帐进来, 樱晓拄拐一瘸一拐紧随其后。
容温看她走路的样子,莫名想起了班第。怔了怔神,问道, “让你好生养伤, 怎么又到近前来伺候了?”
“奴才不放心……”樱晓闷声道, 自白榆林之事后, 她自觉心里有愧, 在容温面前收敛许多。言语间期期艾艾的, 远不如以往爽利。
反观桃知,请罪之后,言谈行事,一如往昔,波澜不显。
这两人的性子南辕北辙,应事处置也是各不相同。平日瞧着,倒是桃知冷静细腻,稳重大度,更为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