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还是从前离开金陵时的消息。
如今看着冯玉璇老的不成样子,两只枯败的手因为血迹的干涸,呈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她本就面中带凹,皮肉单薄,不过短短数月,便又尖酸刻薄了许多,而这分尖酸里,还带着几丝苦情。
“你问,还是我替你问?”顾绍祯淡淡的掩住唇角,起死回生,到底还是虚,他握紧拳头,凄白的额头沁出几颗豆大的汗珠。
“我来吧。”温良良觉察出他的身子在抖,又道,“彭叔,搬一张椅子过来,顾二公子怕是撑不住。”
她意有所指,顾绍祯却也没气力与她争辩。
“我是你姨母,你个小畜生,先是害我一家,又害我妹妹,你不得好死,呸!”冯玉璇扭了扭脖子,又是一股血水涌动。
“赵姨母,小心些,不想死便尽量稳着身子,别动。”
温良良勾了勾手指,朱桑便递上去一条鞭子,冯玉璇翻起眼白,浑身不断地哆嗦着,嘴上却依旧骂骂咧咧,“小畜生,你敢?!
我是你姨母,长幼尊卑,你得乖乖到我面前问安,你个畜生!你祸害了我,祸害了清儿,祸害了她的前程啊…”
底气十足的叫骂随着温良良的靠近,一点点的崩溃,冯玉璇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朝着半空胡乱比划着,“你不敢,温良良你个贱人,到底不是妹妹亲生…”
温良良的鞭子唰的一下甩了过去,铁刺划过她的小腿,又勾住她胳膊上的肉,温良良力气不大,然这鞭子做的委实厉害。
轻盈且具威力,鞭身布满倒立的刺,鞭尾带着锋利的尖钩,现下刮住冯玉璇的胳膊,温良良往回扯了扯,见冯玉璇面露痛苦,忍不住分了神。
就在这一刹那,冯玉璇忽然一手抓着鞭子,踉跄几步攀到温良良跟前,张开血盆大口,瞄准了温良良的肩膀,咬了下去。
迎面一掌,顾绍祯眼疾手快的抡起手臂,腕不动,手背骤然一扇,冯玉璇的脸变了形状,连同整个人好似枯叶一样甩了出去。
三根短箭从后往前错了几寸,血流汩汩。
温良良脸色煞白,便将鞭子扔到地上,回过身去,“不审了,没意思。”
顾绍祯牵过她的手,鼻底嗤了一声,又柔声与她解释,“原是想让你亲自过过瘾,没想到你到底还是心慈手软,罢了,这种折寿的事,便悉数由我来做。”
温良良摇头,“人都这般了,最多还能活几日,审她作甚。”
冯玉璇中了箭,无药可医,即便不再处置,也没多少日子。
偏生顾绍祯不以为然,他接过鞭子,握在掌心,斜挑的眉眼微微一抬,冷声道,“那便要问问这位姨母,究竟是如何得知你算计的赵府嫁妆,又是如何知晓了你的下落,最为重要的一点,我这密不透风的别院,她这样的仆妇,是怎么混进来的。”
尾音落下,那眼睛如同黑夜孤狼,森冷的望向冯玉璇。
冯玉璇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两条腿如同筛糠一般,抖到最后,似乎忘记了脖颈的箭伤。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不得好死,你们…你们害了清儿,害了清儿……”
冯玉璇想要嚎啕大哭,奈何一抽气,脖颈便刺啦的往外一喷,她小心翼翼的低喘着,犹如苟延残喘,两只眼珠四处巡视着出口,外头的雨大了些,浇到檐下,溅出嚓嚓的响动。
柴房内只有冯玉璇血液咕咚咕咚的声音,顾绍祯眯起眼睛,握鞭的手青筋暴露,“赵姨母,小南素来见不惯血肉横飞,可我不同。
生下来就是短命的,不怕造孽。”
温良良白他一眼,嘟囔,“不许这样说自己。”
他哪里造过孽,无非就是以更强硬狠辣的手段,一报还一报。
“知道你心疼我。”顾绍祯咧了咧嘴,又将鞭子一甩,鞭尾击打着墙壁,扯下一片墙皮。
冯玉璇抖得愈发厉害。
“赵姨母,你瞧这鞭子,倒刺横生,玄铁铸造,一鞭下去,便是钢筋铁骨,也能穿出个孔来。”
他说孔的时候,眼睛就盯在冯玉璇的膝盖骨上,连同微翘的唇,如嗜血的野兽一般。
冯玉璇咽了口吐沫,四肢开始不断发颤,还未开腔,便听顾绍祯又道。
“你不说,我也能慢慢查到。”他扔了鞭子,又接过彭吉递来的巾帕,仔仔细细将手擦了个遍,轻飘飘的抛到地上。
“赵阮清不就在采薇馆?沈老板的手段想必你清楚,若是她胡乱问候了赵阮清,我……”
“你,你…我是你姨母啊,绍祯,从前你是何等孝顺……”冯玉璇皱着眉,强忍住脖颈的撕裂,往前爬了两步,又怯懦的隔了距离。
“你霸占了小南的家业,又让她成为赵家赚钱的物件,可我也没怎么着你不是?毕竟因为你的贪婪,小南才被卖到顾府冲喜。
可你不该啊,不该恬不知耻的一次次上门叫骂,凭着小南好脾气没与你计较,我可不行。
谁欺负了我的人,我自是要讨回来的。”
顾绍祯咳了两声,温良良瞥他,“少说些话。”
“不是为你讨公道么?”他淡淡的笑了笑,回握住温良良的手。
“那便来说说吧,是谁与你通风报信的?”
顾绍祯半仰在方椅上,右手手指摸索着雕暗纹扶手,若有所思的抬了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