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起身露出身后的香案,那里放着两尊牌位,分别写着她和楚凌渊的名字。
楚凌渊冷漠地看了一眼,直接跪下,没有多余的话。
阮夫人接过映巧手中的长鞭,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厉声说道:“抬头仔细看着,我们母子本该葬送于深宫,你以为我们离开燕京,就会得到安稳吗?你是崇光帝唯一的皇子,你将来便是北周天子,只要你在这世上一日,章氏就会寝食难安。那些人会不停地派人来追杀你,我教你狠辣,教你无情,可你却违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放过了那些死士。”
楚凌渊皱了皱眉:“我可以不做皇子。”
他神色平静,却彻底激怒了阮夫人,带着倒刺的长鞭狠狠抽在瘦削的孩童背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不做皇子?你可知你的出生,背负了什么?世家擅权,皇权式微,章氏身为外戚,却把控朝政,屡屡逼迫你父皇,忠臣难以善终,奸佞横行朝野。你我母子命悬一线,也许下一刻,就被章氏的爪牙找上门来,狼狈赴死,可如今你告诉我你不想做皇子,他们会信吗?会放过你我吗?”
楚凌渊低头不答,阮夫人又一鞭子抽在他背上,“我这半生的爱恨和荣辱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无用,承担不起这一切,那不如死了的好。只是你须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报复章氏也罢,成为天子也好,全是你欠我的,我再问你一次,做不做皇子?要不要报仇?”
楚凌渊直起身,看着面前的牌位,眼神讽刺:“你于章氏来说是无辜,那些枉死的死士于你而言何尝不无辜,我不愿……”
阮夫人气红了眼,手下分毫不留情,鞭子一次一次打在楚凌渊背上,直至那背上没一块好肉。
“说,你要报仇。”
“报仇,我叫你报仇。”
蓁蓁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她整颗心像被什么拉扯着,疼的无以复加。楚凌渊后背依旧挺直,嘴角溢血,额头滚落一滴滴冷汗,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求饶的声音。
他一遍遍地重复:“我不愿。”
他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就会执拗的可怕。
泪光朦胧,挡住了蓁蓁的视线,她奋力冲过去,张开手臂护在了楚凌渊身后,她不知道阮夫人的鞭子有没有再落下,反正她又不会疼,就算阮夫人打她又能如何呢?
楚凌渊感受到身后的温暖,身体僵硬,连那声“我不愿”也忘了喊,他怔怔地抬起手,摸到少女纤细的手腕,鼻尖则是她甜香的气息,还有……
她滚烫的眼泪,就那般滴落在他肩上,她决绝地护着他,双手抱得很紧。
“走开。”他忘了分辨这是做戏还是真实,他只知道,阮夫人的鞭子抽在了少女身上。
她身体孱弱,风一吹都能病倒,这鞭子挨两下就要重伤。
“我叫你走开,别再管我的事。”楚凌渊使劲推她,她却一动不动。
蓁蓁倔强说道:“我不走,你的事我就要管,我还要管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阮夫人听见这番对话,神情更加疯狂,她费尽心机培养的孩子,竟然三言两语就被别人动摇,这少女果真留不得,她狠下心肠,鞭子抽的一下比一下重。
楚凌渊听见那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再也不能冷静,急促说道:“放手,你会疼。”
“我不疼,真的。”
楚凌渊不能强行挣脱,只好先让她晕过去,而后才挡着晕倒的蓁蓁,用手接住了阮夫人的鞭子。
“够了,她与此事无关。”楚凌渊冷冷地看着阮夫人说道。
阮夫人抽回鞭子,退后一步,垂眸看着他,笃定道:“你的弱点果真是她,你想反抗我,可以,但她的命,你也不在乎吗?凌渊,如今的你,很弱小,你对抗不了我,更遑论章氏,就算我放你们离开,你能护她几时?”
楚凌渊抱着蓁蓁,半响才回答:“我答应你,我会为你报仇,但你要保证,在我没有能力护她之前,替我保护她。”
阮夫人微微一笑,心中却满是苍凉,这个孩子是她的血肉,但如今,她却要用另一个人的性命威胁,才能让他听自己的话,从何时开始,他们母子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她早已选好了路,无须更改,无从后悔,只能走下去,哪怕独自一人身赴黄泉地狱,她也要坚持自己的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
蓁蓁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楚凌渊守在床边,她依旧感受不到疼痛,但眼皮却渐渐发沉,像是疲累许久,想要一直睡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头无端的恐慌,想要跟面前的孩子说说话。
“凌渊。”蓁蓁刚刚抬起手,就被一双小手抓住。
楚凌渊紧张地看着她:“你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闻大夫说你没有大碍,但你就是醒不过来。”
蓁蓁头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忍不住稀奇,笑了笑道:“是你在照顾我吗?”
楚凌渊别扭地把头偏向一旁:“我讨厌别人进我的院子。”
蓁蓁想逗逗他,却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就好像有一股力量拉扯着要带她离开,她心中一慌,握紧了楚凌渊的手。
“我,我跟你说一件事,上次你中的迷药,不是我下的,阮夫人每日让我做两份点心,为的就是让我放下戒心,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