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成这样,若是被发现了……”我看着身上的男装,心头还是有顾虑。
楚盈红了眼眶:“可我不甘心,我就看一眼,若真的如传言,我就死心,这一辈子不再奢望什么夫妻琴瑟和鸣,只当一副无知无觉的空壳子那么活着。”
我叹了声气,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以她的身份注定得不到一份自主的姻缘,南陈与北周的关系全靠两国皇室一代又一代的联姻得以巩固,南陈皇室这一代的适婚男子只剩下周秀,可以说是连挑选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那咱们就下车吧,不过你要答应我,悄悄地看一眼周秀,就跟我回去。”
楚盈下车后昂首阔步往前走,到了别苑门口,却又犹豫了:“我有些不敢进去了,虽说是早死早超生,但……婚期还有两个月,若不然让我活到最后一刻再死?”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拉住她的手步上台阶,“去看一眼吧,来都来了。”
齐氏别苑是景惠帝所赐,燕京八大世家,唯有齐氏最是根基深厚。北周建国初期,致力于讨好这些世家大族,景惠帝立章氏女为后,又重用齐氏子弟,在这两个最大的世家之间周旋,可谓是两不得罪。
到了我父皇登基之后,章氏靠着外戚的身份处处想与齐氏分个高低,两家势同水火,谁都不肯让步。按理来说,我不该来这齐氏别苑的,若是被哪个眼神好的认出来,我怕回去没法向皇祖母和母后交代。
但如今想什么都晚了,我拉着楚盈走进别苑,在这里,我遇见了那个与我牵扯一生的男子,齐景轩。
抚琴咏歌的声音不绝于耳,带路的婢女被人叫走了,不用下人指路,我和楚盈循声走到了后院的一处园子,那些自诩风流的世家子弟,也不过是喝醉了露出一切丑态的庸俗男子,他们在高谈阔论,他们……在骂我的皇祖母。
“牝鸡司晨,可笑,可悲,可叹。”
……
那人喝醉了,一把摔了酒壶,我和楚盈是这场宴会的闯入者,那些人看着我们面露惊讶,我皱了皱眉,心中难堪又愤怒。
皇祖母是我最崇拜的人,她告诉我哪怕生为女子,也并不比男子差,那些人嘲笑她把持朝政,讥讽她垂帘听政,但在我看来,她比我那整日沉迷酒色的父皇要好得多,他们这些人,凭什么?
场面愈发尴尬,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座阁楼的门开了,我下意识望去,里面那人走出来,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修长的手打着伞,气质清冷,面如白玉,明明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神却偏偏冷得刺骨,与他对视,我竟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我从没有这样失态过,我的皇祖母是我唯一畏惧过的人,可我也不曾被她吓的哆嗦,这人到底是谁呢?
在我失神时,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我能感受到楚盈很紧张,因为她揪着我衣袖的手开始掐我的肉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面的人先开了口,与我想的不同,他声音温润,桃花眼弯了弯,竟然朝我笑了笑。
“小公子,走错了罢?”
我一愣,双颊飞快地蔓上绯红,公子就公子,叫什么小公子,平白的让人起腻!
我怒视他:“这难道不是文会吗?”
我语气中颇有不齿和嫌恶,我猜他听出来了,但这人与我的初印象不同,他没生气,反而扬眉浅笑:“西苑才是文会,我叫小厮送你们过去?”
我羞耻的浑身冒热气,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么我的脸定然蹭的一下就红了。
“多有打搅,我们这就告辞。”我拉着楚盈就想离开,没想到身上的一块凤纹玉佩就在此时掉了,那个笑起来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人俯身捡起了玉佩。
我从小受皇祖母教导,可以说是极其擅长隐藏情绪,可不知怎么,我看到这个人的笑就会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他到底在笑什么?他不准备把玉佩还给我吗?
“还我。”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冷,但显然我的冷脸没能吓退他。
“小公子,下次别再走错了。”
他笑了笑,但那笑不达眼底,我刚才没看错,这人的温和统统都是装的,这个眼中暗含冷讽,倨傲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雨渐渐停了,我伸手欲夺回玉佩,结果却抓空了,只见面前之人后退一步,放下伞,微微躬身,双手捧起玉佩,垂眸挡住那双桃花眼,声音带着一股清润的微凉:“公主早些回宫。”
我心中大惊,连忙抢回玉佩,不慎碰到他的手,只觉从手指尖一直麻到掌心。此人坏心的很,他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身份?玉佩上没有刻字,更非只有公主才可佩带,我翻遍脑海,也找不出见过这人的记忆。
要么是他真的见过我,要么是他猜的,而今故意来诓我的……
想到这一层,我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
“管好你的嘴,不许说出去。”我捏紧玉佩,转身欲走,那人再次叫住我。
“别苑小路繁杂,我让人送你们。”
我很想硬气的回一句不用,但楚盈偷偷拽了我一下,她是偷跑出来的,再耽搁下去,恐怕成王妃要怀疑了。
于是我矜持地点了下头,那人还算识趣,派小厮将我们送出了院子,楚盈走在半路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了一声:“好险。”
我不解地问:“你怕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