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溪眨了眨眼,嘻嘻笑了声,“师姐,我美不美?”
“美美美,美过头了。”陈宁锦推了她一把,脱口而出道,“怎么没人找你拍戏?怕都是瞎了眼罢?!”
说完才觉得不对,忙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未变,微微松了口气。
李意溪还是笑着嗯了声,附和了一句:“芸姐说肯定有人整我,可能就是那些人嫉妒我的美貌。”
陈宁锦深以为然。
远处正看着猫狗玩耍的傅先生不知怎么的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意溪全副头脸都扮好了,提着裙摆和陈宁锦从化妆间回到隔壁的练功房,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伙都怔住了,这和方才穿着便服时温柔和气的那个李意溪大不相同,顾盼神飞之中自有一种媚态,窈窕淑女说的大抵如此。
“……阿芙来了。”俞丽忽然心里有些酸,忙眨了眨眼,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她之前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到阿芙做这种扮相了。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混不下去娱乐圈怕什么,还能唱戏不是么。
陈宁锦走到俞丽的身边,让个学生去开伴奏,然后看向了李意溪,笑盈盈的充满了期待。
《思凡》一折半个小时,从出场到下场,全都是旦角一个人的独角戏,李意溪一个人在场地中央,朝四周的神佛罗汉做着动作,唱道:“……又则见两旁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手托香腮,心儿里想着我;一个儿眼倦眉开,朦胧的觑着我……”
寄养在庵里的小尼姑叫色空,却不肯想什么色即是空,她对着佛前灯香积厨幻想洞房花烛玳筵东阁,想要钟鼓楼变成望夫台,草蒲团也比不得芙蓉软褥。
她是要离开这里,去嫁汉生娃的,佛祖觉得大逆不道就大逆不道罢,还是快活更要紧!
与不停地唱念相符的,是李意溪纷繁丰富的舞蹈动作和表演技巧,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尼姑年少活泼又烟火气十足的形象就这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俞丽和陈宁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灵动的身影,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底的欣喜和快慰。
“还是阿芙演得好。”陈宁锦低声说了句。
俞丽没吭声,却也点了点头。《思凡》不好演,她曾经看过不少二十出头的演员唱到后面气息不足噪音顿失圆润,手里的拂尘做身段时不小心挂在了头饰上,狼狈顿生。
好在李意溪没有这样,不愧是她的徒弟。
李意溪扮的小尼姑端庄中有些轻佻,既有出家人的品相,又有少女的顽皮,热烈得像一团火,恨着这不会说话的泥胎,又想着尘世间的美满与幸福,在虚实中游刃有余。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地,周遭安静了半晌,才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有一个男生喊了起来:“师姐牛逼!666!”
大家一阵哄笑。
李意溪这时才觉得有些累了,在表演时要控制呼吸实在有些难受,等到结束才敢大口呼吸,“师父……”
她走到俞丽的身边,眨着眼睛看她,黝黑的眼仁儿里一片水润,衬着眼角的红色油彩,妩媚又多情。
美得让第一次见她这模样的人觉得心惊,好些女孩子窃窃私语的讨论道:“没想到师姐那么美。”
“还那么厉害,难怪陈老师那么嫌弃咱们。”
“就是啊,我要是有李师姐一半功力,说不定也能拿奖了,羡慕。”
陈宁锦得意洋洋,跟她自己摆了威风似的,把学生们赶去练功,拿李意溪来模板教训他们,“你们师姐以前每天练功练到饭都忘了吃,看看你们现在……”
李意溪听了:“……”我没有我不是师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怕穿帮???
俞丽忍不住笑出声来,拿纸巾替她抿了抿额头的汗,“随她去罢,你唱得好,她心里高兴着呢。”
“师姐教学生怎么这个样子。”李意溪嘟囔了一句,“万一让人家知道我以前一天吃四顿怎么办?”
俞丽愣了愣,“……你都不在娱乐圈了怎么偶像包袱还这么重?”
李意溪努了努嘴,一撇头,一副倔强的样子。
“你来,我跟你讲讲你刚才的表演里有什么问题。”俞丽见她这模样,觉得有些无语,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说起了眼下的专业来。
一听这个李意溪就立刻扭回脸来了,认真听着她的指点,一遍遍纠正自己的问题。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段学艺的时光。
曾以为那样的日子会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午饭是在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吃的,下午还是看学生练功,排练间隙虞盛清过来看了看她,把她带去剧团和大家见了一面,大家见了她挺惊讶,寒暄时纷纷问她是不是回来上班了。
也不是没人打听她在京市的事,话里话外的问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她笑着解释道:“就是合约到期了没有续,也没有找下家。”
不管对方信不信这个说辞,她自觉是没有说假话的。
但大概她们是不太信的,尤其几个从前就不太看得惯李意溪独得俞丽看中的,看她的眼神不是轻蔑就是嘲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在她们看来,李意溪实在是落魄,要不是混不下去了,谁会放着光鲜亮丽的明星不当,跑回来学校当什么老师啊,说不得就是被人赶出京市的。